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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二十四章

  潮汐起落,風裡送來清新濕潤的水氣,偶有幾絲飄入帳中。宛琬慢慢睜開眼睛見衾褥帳帷素淨雅潔,空氣中彌漫的湖水氣息浸染了淡淡墨香。她側過頭去聞著衾枕上停留著的他的味道,床榻上擱著他的髓玉腰珮,他卷在床頭的河工指要,還有他停棲在她面頰上的溫熱。

  可是胤禛呢?他怎麼不在她身邊?宛琬想起身去找他,卻無法動彈。她雙手撐著床,努力地支撐起身子,自己的腿如何僵硬麻木的像是從來不曾屬於她一般。伸手掐去,依舊毫無感覺,宛琬心下惶恐。

  「宛琬,你醒了。」胤禛撩簾而入,快步走至她身邊。

  「琬,還是換女裝吧,我喜歡看你穿得漂漂亮亮的。」胤禛手中拿著一疊衫裙,那衣裳倒是絕美的,青綠隱紋如碧波裁成,其上就勢綴有點點飛鳥。

  宛琬撩開衣裳,雙眼帶著探究急切地緊盯住他。

  胤禛濃烈沉潛的酸楚在那雙秀長的眼裡沸騰翻攪著,卻被死死按捺住,不能奪眶而出。她被送回後,一直沉睡不醒,好象從前昏迷過去時一樣。官醫說她體力耗盡,加之冰水浸泡時間過長,周身血流皆停,雙腿怕是要癱瘓了。

  胤禛避開她的目光,取過衣袍為她穿上。他明明知道一切都瞞無可瞞,可讓他又該如何開口。自他九歲始初隨皇阿瑪北巡塞上,十七歲至永定河沿途視察,十九歲那年,皇阿瑪親征噶爾丹,他隨行奉命掌管正紅旗大營,一路走過多少千難萬難竟難不過這一刻。

  胤禛半依在側,以修長淨白的手指為她理順著衣襟,肌膚相貼處,她覺出了他的冰涼。

  宛琬心一抖,她一直想問的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但那隱約呈現的輪廓,已令她不忍卒問。她伸開雙臂,像個聽任擺佈的木偶。

  胤禛取過梳子想將她滿頭烏髮細細挽起,次次不能成型,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頰,那樣溫柔,那般不安。

  宛琬終是不忍的低喃出聲:「胤禛,把梳子給我吧,我是腿廢了,又不是手殘。」他的手還停留在她臉頰旁,一滴灼熱沉重的淚珠直直打碎其上,使它顫抖不已,胤禛緊緊抱住她顫抖的身子,「胡說,胡說,我一定會讓它們都好的。」壓抑多時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胤禛,你給我唱首歌吧,今天不許說不會唱。」宛琬緩緩轉回視線,看著胤禛,抽出手撫上他臉頰,淒涼道。

  胤禛聽得心裡一糾結,勉力笑著,掩去苦澀,故做輕鬆的打趣道:「好,就唱一曲給我的琬兒聽,不過不許笑。」

  「悠悠紮,巴布紮,狼來啦,虎來啦,馬虎跳牆過來啦。

  悠悠紮,巴布紮,小阿哥,快睡吧,阿瑪出征伐馬啦。

  大花翎子,二花翎子,掙下功勞是你爺倆的。

  小阿哥,快睡吧,掙下功勞是你爺倆的。

  悠悠紮,巴布紮,小夜呵,小夜呵,錫呵孟春莫多得呵。

  悠悠紮,巴布紮,小阿哥,睡覺啦。悠悠紮,巴布紮,小阿哥,睡覺啦……」歌聲溫醇低纏帶著黑山白水間的遼闊,挾著茫茫草原的悠然。宛琬眼眸裡噙著層霧水,她強忍著告訴自己沒有關係,她一定會好的,會好的,只要有胤禛,只要有胤禛……

  蠟燭一點點燃燒,帳內靜悄悄的,只聽得見毛筆「刷刷」作響,早已過三更。

  「宛琬,醒醒,你醒醒。」

  宛琬赫然睜大眼睛,迎上胤禛那雙焦慮而關切的眼眸。她又做惡夢了,那夢清晰得仿佛還在眼前。她困在一片冰冷的湖水裡,岸邊一團模糊不清的青灰影子尋找呼喚著她,是胤禛……嗎?她拼命地向他喊著卻發不出聲來,湖底四面八方伸出的觸角死死地拽著她往下沉,往下沉。岸上那團青灰身影久久得不到回應,終於越走越遠了。

  「不怕,琬兒不怕,我在這裡,我一直在這裡。」窩在胤禛寬厚的懷裡,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宛琬原本蒼涼痛楚的心竟奇跡般地被——一撫平,仿佛那裡可以恣意汲取無窮的溫暖。她緩緩抬起頭,凝視著他疲憊卻仍顯神采的雙眸,深深為之眩惑。

  或許是離得太近,他們鼻尖的氣息彼此纏繞,難分難解,熾熱曖昧的氣息繚繞在宛琬的鼻尖,粉臉暫態緋紅,一對眸子黑得透亮,宛如清水中的兩丸黑玉。

  胤禛猛地扯過她的纖腰。「唔……」宛琬全身一顫,剛要說出口的話全被吞沒。他的吻若乾柴烈火,令她心神俱醉,渾身酥軟。他那雙手滑入她衣裳,望了她一眼,嘴唇貼上了那片赤裸的肌膚,宛琬反手將他死死摟住,閉著眼喘息半晌,只覺著他口唇灼熱地一路吻將下來。

  「胤禛——」

  「嗯?」

  「你欺負傷殘人士。」

  「胡說,官醫說你是氣血淤結,搞不好血脈一沖,你的腿就好了。」

  「哦,那你還算日行一善。」

  「是,以後要日日行善。」

  ……

  「天快亮了吧,胤禛。」

  「快亮了,琬,去看日出吧。」

  亂石林立,浪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胤禛推著宛琬迎湖遠眺,海天相接處,冉冉紅日徐徐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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