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八五


  「去你的!雅柔,有了今日一救,咱們的緣法便是幾世也斷不了的。憑我對你的瞭解,要是說上一大車感激涕零的話,只怕招你一頓啐呢。你看咱們三個,真個是同人不同命,同始不同終。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卻是什麼都不怨,連這小東西都回來了,我這日子自然還是要過。也只望你好好把你的福享下去,就算是你替我們享的,我們替你把罪受了。」

  我呆住,她淡漠的樣子說起過往就好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原來這麼多年相處,我還是沒有真正看透毓琴,她不僅僅是個驕傲的女人,她已經驕傲成了她自己的神。

  聊著閒話就忘了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丫頭探個頭進來回:「福晉,剛才跟來的福哥哥傳外頭大爺的話,說時候不早了,請您早回吧。」

  一句話讓我頓時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回頭看看睡熟的綬恩,還是毓琴勉強打趣道:「呦,怡親王賢名在外,這家教可也是忒鬆懈了,趕車的都敢稱大爺了?」

  我也笑了:「怎麼敢招搖我們家的車子出來呢,這是外頭雇的,不知道底細。」說著就站起身要走,沒想到下擺一緊,我回頭一看,綬恩半睜著眼睛,癟住嘴巴,小手死死攥著我的衣角。我為難地看向毓琴,她點點頭:「走吧,總要過這一關的。」

  我咬咬牙,回身去握綬恩的手,在他放掉我衣角的同時猛地掙脫開向門外跑去。從屋子到門口的路程沒有多遠,可我跑得很吃力,風聲逆著方向擦過耳邊,馬車一搖一搖地在視線裡放大,我加重自己的呼吸聲,努力想去遮蓋住什麼。

  跑到跟前,我也不等人扶,急急地蹬了腳凳就逕自去掀車簾子,一路跑得腳下有些軟,蹬在凳子上晃晃悠悠地,好容易才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前面的馬兒有點煩躁地跺了跺蹄子,引得車子一陣晃動,我趕緊扒住車門,黑暗裡探出一隻手,一把把我拖了進去。

  錯愕地聽到幾聲輕笑,我這才緩過味來:「呵呵,敢情這」外頭的大爺「是另有其人啊,你又是什麼時候跑來的?」

  「你這天下第一迷糊人,被另外的車子跟了一道兒都不知道,叫我怎麼放心讓你半夜三更的自己跑?」他的眼睛真亮,在這黑黑的車子裡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不滿地說:「裝神弄鬼地跟著幹嗎?既然跟了,這會子怎麼又冒出來嚇人?」

  他往後一靠,懶懶地說:「這不是怕你悶麼?咱兩個說說話,也省得你在車裡打盹兒,如今入秋了,夜裡怪涼的。」

  我低下頭:「這會子不想聊天,也不想打盹兒,想哭怎麼辦?」

  他回手扒開窗簾往外看了看,然後兩手捏著斗篷邊對著我敞開說:「那就進來哭,這可不是咱們家的車,沒得叫人家聽見笑話了去。」

  我故意誇張地大笑三聲便撲了進去,一路上,綬恩尖細的哭聲都在我耳邊揮之不去,又或者,那根本就是我自己在大放悲聲……

  番外之毓琴篇

  兩兩相望,今生我們竟這樣

  (一)

  「請八阿哥挑起喜帕,從此鸞鳳和鳴,稱心如意!」

  喜娘的話音落了半晌,只見秤桿的一端猶猶豫豫地從帕底伸過來,一直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仿佛在告訴我拿秤的人有多麼的不確定。沉重的首飾壓得我脖子發酸,對這滿眼紅色的屏障也早已是不耐煩了,出門前嬤嬤一直說新娘子不能說話,可是看面前這桿秤說什麼也不肯抬起來的架勢,倘或我再不說話,搞不好還會被塞進花轎抬回去呢。

  想到這兒,我握住秤竿,自己呼啦一下把帕子掀開。一雙驚異的笑眼映入眼簾,我跟他,就這麼分別握著喜秤兩端,開始了大婚的第一次會面。

  「哎,這會子後悔,可是不能了。」我坐在鏡子前,如瀑長髮披在背後,卻也再沒有往日的女兒態了。

  「格格從哪裡看出我有後悔的意思了?」他坐在床邊,盯著我鏡子裡的臉。

  我咽了口唾沫,有些結巴地說:「皇,皇父不是說,說我是個出,出了名任性的格格,我……」

  他大笑著踱過來:「你還怪明白的,只是這個事情我可不敢反悔,皇父把你這任性的格格指給了我,也不知道是因為疼你呢,還是因為不疼我呢。」

  「胤禩!」我腮上作燒,嗔怒地瞪他。

  「你看看,只怕你是大清唯一一個敢直呼夫君名諱的皇子福晉了。」他的調侃讓我更加臉紅,剛要轉身反駁,冷不防手上的梳子被他接過去,逕自替我梳起頭來。

  「弦兒……」他細長的手指撫著我的頭髮,口中的輕喚讓我驚訝不已。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兒?」我抬頭,看到他眼裡的灼熱情緒,有些不解。

  他不說話,猛地橫抱起我走回床榻,接踵而至的眩暈裡,他低啞著聲音告訴我:「從你五歲被皇姑帶進宮開始,你的事情,我哪一件不知道?」

  (二)

  「這新弟妹倒合了我的脾氣,我一看就打心眼兒裡愛上了。」從十三弟的大婚家禮上回來,我還在對那個稚嫩倔強的人兒津津樂道。

  胤禩不以為然地笑笑:「是啊,就是這麼」與眾不同「的才投你的脾氣呢。老十三這回可有的饑荒打了,自己強討來的媳婦,進門就給了個灰頭土臉。」

  我知道他說的是宮裡宮外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四嫂他們面上和氣,對這件事私底下都是滿懷鄙夷。可是今天一見,似乎每個人都對這個新弟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淡雅纖柔,看不到一點鋒芒和尖銳,可是眉眼間脫不去的倔強又讓人無法不對她高看一眼。想到那個桀驁慣了的十三弟從頭到尾的狼狽神情,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轉頭看我:「至於興頭成這樣麼,下個月老十四大婚,他定下的那個你不是也喜歡得很?你也是怪,太子妃也倒罷了,三嫂四嫂的也不見你親近,淨跟這些小的們好。不過也好,老十三老十四麼,呵呵,也好……」他後面的話變成了自言自語,漸漸聽不清了。

  我勾住他的胳膊:「胤禩,如果我嫁的不是你……」

  「那你就嫁不出去了。」他把我的話噙在口裡,唇舌輾轉出呢喃,「弦兒,你是我從八歲就定下的。」

  (三)

  「你這是跟誰嘔氣呢?怎麼十三弟納妾,弟妹都樂得很,把你氣成這樣?」他解開衣服斜躺在床上,今天他喝得很多,酒氣一陣陣傳來,熏得我腦仁兒疼。

  「樂得很?你們緊著誇她賢惠她能不樂麼?可我看著她那副假笑我就彆扭。想不通,我實在想不通,看他們人前也處得挺好的,幹嗎這麼跟自己過不去?」雅柔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還在我眼前晃著,明明連話都可以說得如出一轍的兩個人,行事為何一定要背道而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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