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八三


  這樣的聲音讓我沒來由地心煩,有一種不真實感從眼前飄過。胳膊上一緊,我回頭看向挽著我的惜晴,那紙信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手裡,只見她盯著上面的詞句,口中念念有詞,曲到淒厲處,居然有一行清淚滑下來。我一愣,晃了晃胳膊:「晴兒,你這是怎麼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趕緊伸手抹抹眼睛,笑說:「額娘沒覺得這曲子太過悲戚了?孩兒一時聽住,竟然出了醜,額娘別怪罪。」

  笛聲停住,弘暾笑著回身走到我旁邊:「額娘,沒想到弟妹竟然是鳳兒的知音,兒子說給她,她一定高興。」

  我歎口氣,拉著弘暾坐下:「兒子,安心養著吧。你阿瑪這些時日忙,不過聽他說,皇上前兒問起你來,直說要趕緊挑日子給你完婚呢。所以啊,額娘也著急養好這身子,好幫你張羅呢。」

  弘暾紅著臉低了低頭,我心上一酸,摩挲著他的肩膀說:「暾兒,額娘真怕不能一直看著你們。」

  「額娘別說這樣的話!」他表情一凜,「要是那樣,兒子寧願走在額娘前頭!」

  「胡說!」我皺了眉頭。

  他卻大大一咧嘴角:「額娘,胡說也不是從兒子開始的。好了額娘,老這麼坐著怪涼的,兒子送您回去?」

  我站起身:「不用了,你也趕緊回自己院子裡去。」走了兩步,我又回過頭來,「暾兒,那支曲子,不許你再吹了。」

  弘暾愣愣地點了點頭,我隨即轉身往回走,一路上惜晴都在發呆,嘴裡不時叨念著:「絲未盡,知解何人,知……解……何人……」

  我輕笑道:「怎麼還琢磨呢?你還真是景鳳的知音,一首詞也這麼上心的。」

  她抬頭扯扯嘴角,想說話卻沒說出來。這時候我們已經走回籬笆花圃跟前,小福子等在那裡,看見我就嚷:「主子您去哪兒了?王爺回來了,到處尋不著您,正發脾氣呢!」

  恩返

  處怨易,處恩難

  聽說裡面的「主子」正在發脾氣,惜晴和秋蕊局促地對看了一眼,我安慰地拍了拍惜晴的手,領著她自己撩開門簾進去。允祥正坐在窗前的靠背椅子上,眉頭緊鎖,看見我也沒有絲毫緩和下來。我頓時明白,這氣跟我無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允祥抬眼看了看其他人,低頭揮了揮手說:「福子,套車送少福晉回府,其他的人都出去吧。」

  我回過頭,惜情怯怯地看著我,我對她笑著點了一下頭,她方才跟著小福子走了。屋子裡的人瞬間都退了出去。我走到另一張椅子坐下,自己斟了一碗茶遞給他,問:「出什麼事了,把你氣成這樣?」

  他伸出右手,玉扳指在額頭上蹭著,好半天臉色才緩和些,斜睨著我問:「你怎麼知道不是因為你氣的。」

  我笑:「先不說我沒惹著你,即便是因為我,多咱不是看見我就消了?」

  他冷笑一聲,又扭過頭去沉思,半晌臉色越來越青,「咚」地一拳頭砸在茶几上,把個茶碗震得叮噹響,水濺了一桌子。

  我嚇了一跳:「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瞪紅了眼睛,壓低聲音跟我說:「我今天奏明瞭皇上,打今兒起就把弘昌關在家裡,永遠不許他出來!」

  「弘昌?他怎麼了?」我拉過他剛才敲桌子的手,輕輕用帕子撫著。

  他喘著粗氣,反手握住我,極力壓抑著怒火:「這個混帳東西,我要再不看管他,我這張老臉,我們這一府的人命怕不都要斷送在他身上?我上次出門的時候不就跟你說,要你留心他,果然不是我多慮啊!!」

  「他做了什麼事?上次皇上盯他盯得挺緊的,我還以為皇上很器重他呢。」

  他霍地站起來,顯得很煩躁:「器重他?我們這府裡的人上到主子下到奴才,皇上哪一個不看重?這是什麼?這是聖恩!辜負聖恩是什麼?是死罪!」

  我聽得糊裡糊塗的,只能勸著他說:「有這麼嚴重?你先消消氣再說,弘昌現在在哪兒?不如我現在收拾收拾,咱們就回府裡去,到底什麼事,問問他再說。」

  他一把拽住我:「你剛好些別折騰了,什麼事我心裡有譜,回去吩咐吩咐就是了,府裡就先交給老三媳婦管著,晚了我再回來跟你說。」

  我搖頭,伸手撫了撫他的胸口:「你這一腦門子官司地回去,叫我怎麼歇得住呢?倒不如我跟了去,總得有個人跟在旁邊裝裝紅臉吧?行了,暾兒就還留在這兒,我這就去收拾。」不等他再反駁,我逕自進裡屋去了。

  一進二門,撲面而來的緊張氣氛讓本來沒太在意的我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允祥吩咐把通內院的門統統關上,閒雜人等一律擋在外頭。進了正院堂屋,我看了一眼悶悶坐在一旁的允祥,回頭吩咐秋蕊帶丫頭們下去收拾東西,一時間周圍就只剩下小福子和守門的兩個侍衛了。

  「去,把大阿哥給我帶到這兒來!」允祥陰著臉,從牙縫裡擠出話,侍衛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兒,弘昌邁著大步走進屋,看他雖然微低著頭,有些膽怯卻也帶著一點滿不在乎,也不請安,站定以後「咚」地一聲重重地跪下,上身仍然直著。

  這樣的態度無疑屬於火上澆油,可是允祥只是攥了攥拳頭,稍微斂了怒氣,靠在椅背上斜眼看著他說:「弘昌,知道阿瑪這親王的頂戴下面是什麼麼?」

  弘昌咬了咬牙,沒說話。允祥跳起來走到他跟前:「是腦袋!頂戴都是戴在腦袋上的!」他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摔在弘昌身上,「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親厚你十二伯親厚得緊呢?他們家園子裡有寶貝不成?你是嫌我活得太長了?我擋了你的道兒了?我告訴你,我這條老命賠在你手裡不打緊,這一府的人不能都因為你葬送了!我這回就擋到底了,從今天起,你休想踏出你的院子一步!大清朝打今兒起也沒有你這麼個貝子!」

  弘昌大驚,猛地抬起頭:「阿瑪,您憑什麼這麼對兒子?親厚十二伯哪裡錯了?十二伯也不是阿其那,也不是塞思黑……」

  「啪!」響亮的一個耳光結結實實落在弘昌的臉上。屋子裡靜了下來,我驚慌地抬眼看著這對峙的父子倆,耳邊只聽到允祥濃重的呼吸聲。

  「阿瑪!就因為三阿哥禁在他們家?兒子自小本來跟他最是熟稔,他一個罪人能怎麼樣?到底是皇上的血脈,就非得捕風捉影避而遠之麼?」這一巴掌顯然打得弘昌憤憤不平,衝口頂撞起來,「要說避禍,阿瑪又幾曾時時惦記著這一府的性命了?小綬恩還不是你們……」

  「大阿哥!」我立刻打斷他的話,過去扶著有些搖搖晃晃的允祥,沉下臉說,「弘昌,額娘一個女人家說不出大道理,但是不該知道的就不知道,不該參與的就不參與,這才是穿了朝服的人最先應該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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