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八〇


  弘晈聽了臉一陣紅一陣白,吭哧了半天才低頭說:「兒子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就看上了唄,要不是那天趕上了,兒子也沒想到有這運氣。」

  我一下找不到話題了。捕捉不住他閃爍的目光,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在我印象裡,從來沒有仔細去瞭解過弘晈的想法,從來都是我來選擇要不要聽他要不要看他,從來都是他很明顯地出現在我面前,把他的一切展現給我。如今突然見到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竟然有些鬱悶,看他圓圓的眼睛笑成彎月,就像允祥和弘暾一樣,我甚至有種錯覺產生:或者,是我搞錯了?或者,他就是我的兒子?又或者,他也和惜晴一樣,不是債,不是罪,而是一種上天的補償?

  「福晉請用茶。」甜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猛地抬頭,是素畫端著茶盤站在跟前,我接過茶,眼看見她左手食指纏著紗布,剛要開口問,弘晈先站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回三爺的話,沒怎麼的,才剛去那放雜貨的屋裡找東西,冷不防裡面一把矬子沒放好,口朝上就給劃了。也虧得奴婢先去了,要是劃了工匠們的手怕不是要耽誤事麼。」素畫甩甩手,大大咧咧地說。

  「誰放的?給我找出來先打一頓板子!一句話說不到就出這樣的事,不管還得了!」弘晈緊皺著眉頭,滿臉怒氣。

  我見了他這表情微微有些吃驚,忙拉他重新坐下:「不是什麼大事,至於的麼。素畫,你平日幫著多注意著些,自己也得當心,不要冒冒失失的。」

  素畫福了福身要走,弘晈往前攔了一步,頓了一下又稍稍後退了點問她:「上藥了麼?那些藥粉藥膏子不都是你收著的?矬子多半都是生了鏽的,馬虎不得!」

  「是,上過藥了,謝福晉關心,奴婢先告退了。」素畫一直臉朝著我,又福了一福就緊著走了。

  我站起身說:「我也走了,還要去小廚房看看給你二哥燉的東西呢,你白天累,晚上就早點歇了,要什麼趕緊說,有什麼不順序的也找額娘說說。」說完我就往院門走去。

  「額娘!」弘晈在後面叫住我,我回頭:「有事?」他嘴唇動了動,隨後扯了扯嘴角:「沒事,額娘慢走,兒子送您。」

  我挪了下步子,囑咐他說:「等惜晴過了門兒,你可得一心一意對人家,既是自己看中的,就不許你三心二意明白麼?」

  「是,兒子保證。」弘晈一直送我到怡寧閣前,方才自己回去了。等到我邁進院裡,聽到大門關上的時候,我才感覺到,那種怪異的不對勁仍舊溢滿全身,如鯁在喉。

  萬壽節後半個月,惜晴終於被大紅的喜轎抬進了門。嫡子奉旨成婚又得了皇上的賞,底下那些趕著拍馬屁的自然是絡繹不絕,外頭的宴席實實折騰了好幾天。頭裡我還跟著忙活,可到了迎娶的那天早上,不知道怎麼胸口就一直悶悶的,越發連話也懶得說。強打精神支撐到禮成,我找來弘昌的媳婦和管家等人略微囑咐了兩句,就自己往園子去了。走過新房的旁邊就是弘暾的院子,我惦記他連著幾天都有些低熱,連宴席都沒能出來,便拐了個彎進去看看。

  「暾兒,可好些了?旁邊亂勁兒的,你也歇不好吧。」我走進去按住書桌前要站起來的弘暾。

  「兒子沒事了,叫額娘說得那麼嚴重,都不能跟著去張羅張羅湊個熱鬧。不過是畏寒,往年不都是這樣?額娘坐。」弘暾扶著我到書桌前,我剛坐下,「啪嗒」,一封信從他懷裡掉出來。

  弘暾登時滿臉通紅,我笑了笑:「行了,別藏了,要是沒有我,你以為這個這麼容易就到你手裡了?你阿瑪雖是允了這門婚,也幫福慶升了職,可是要讓他知道這傳信的事,少不了有你一頓排頭吃。」

  弘暾搔搔頭頂,嘿嘿地笑起來:「兒子都知道,兒子感激額娘不盡呢。說實話,有額娘這般開明,就是連兒子都不敢想呢。」

  我歎口氣,拉著他的手說:「只怪額娘沒本事,要不然早讓你了了心思多好。也罷,你也靜心養養身子,來日方長呢。」說著,我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陣金星亂飛,幾乎倒在秋蕊身上。

  弘暾滿臉驚慌攙住另一邊:「額娘,您怎麼了?」

  我擺擺手:「沒事,好些日子了,可能困了吧,睡一覺就好了。」說完就帶著秋蕊往外走,出了小門,涼風一吹,眩暈的感覺又來了,連帶胸口也有些透不上氣來,我閉上眼晃了幾晃,右手想要去扶牆,卻摸索了幾下還是撲了空。另一旁的秋蕊快要拉不住我的時候,右手終於碰到一堵暖暖的支撐。

  「額娘,您這是怎麼了?」聲音傳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弘晈,左右瞅瞅,這是他院子的偏門,跟弘暾的相鄰。我剛要說話,他倒先問,「您身子不舒服?兒子這就找人扶您回去,再給您叫大夫去。」

  我一把拉住他:「沒事,一會就好。倒是你,你怎麼在這呆著?」

  弘晈有點不自在,支吾著說:「兒子不太會喝酒,出來涼快涼快。」

  「吹了風豈不是要著涼?快回去吧,新娘子呢?」看他一身喜服隨便站在這黑地裡,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弘晈扯出一絲傻笑:「在,在屋裡坐著呢。額娘,兒子先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今天你是新郎官,去吧,別在這害臊了。」

  「那您……我還是……」

  我不再答話,放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都說事不過三,可是今晚就合該我出醜,好不容易一路暈乎乎「飄」回了怡寧閣,剛進門,腳下被門檻一絆,一頭栽進迎面而來的懷抱裡。「呵呵呵,」我抬起頭對著上方那張臭臉一陣大笑,「你看看,就這麼會兒工夫我讓人扶了三回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喝多了呢。」

  勾著我的手臂加大了力度,從他唇間擠出不滿的質問:「早看見你回來了,叫我等了這麼半天,臉比紙還白還到處跑什麼?有人扶算你走運了。」說著胳膊夾住我半拖半拽帶進了屋。

  「什麼叫我走運?」我斜靠在床頭,不以為然,「一個是我二十年的夫君,兩個是我養大的兒子,要是連你們都扶不住我,我也就活到頭了。」

  「我也琢磨你是不是喝多了?滿嘴裡說的什麼渾話!我看,是不是這會子遣人來瞧瞧?你這臉色越發不像樣了。」他側身坐過來,讓我靠在他身上。

  我搖頭,打了個呵欠:「我可能就是困了,幾天都沒怎麼睡好。你呢,藥可是吃了?」

  他撲哧一笑:「你看看我們這都成了什麼了,不是吃藥就是看大夫。哎,我今兒個看這排場,突然想起咱們大婚的時候……」

  我聽到這,倚著他閉上眼裝睡,感覺到他低頭看了看,仍然自顧自說著:「你肯定是不記得了。雅柔,二十三個年頭……」停頓了一會,他忽然湊過來,貼著我的耳朵說:「過兩天,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頭雖然疼,太陽穴也有些發緊,胸口悶倒是好了很多。勉強梳洗畢來到正屋時,弘晈帶著惜晴早已等在那裡,弘昌弘暾弘昑坐在另一邊,弘曉被奶娘領著在他們對面。

  我在允祥隔桌坐下,一身喜氣的惜晴被丫頭攙著走上來,從前烏溜溜的大辮子如今綰在腦後,簪上鑲了翡翠的金步搖,顫巍巍地襯著她稚氣未脫的臉,著實惹人憐愛。我一直笑著看她行禮、奉茶。可能是因為太喜歡惜晴,也可能是因為在她身上我總能找回對韻兒的遺憾,她一聲「額娘」出口,我幾乎合不攏嘴。氤氳的茶香中,我扭頭看向允祥,他戲謔地回視我,好像在說:瞧你那副傻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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