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七七


  「回福晉,膳食上王爺一向不大計較,奴才們日日苦勸,只是王爺也聽不進。」他說到這有些吞吞吐吐。

  我答:「辛苦你了,自去歇著吧。」等他走了,站起來伸伸懶腰,「秋蕊,打發人去吩咐莊子上送點新鮮菜蔬什麼的,再弄點野意兒,揀了好的進給皇上,剩下的留著等爺回來。然後你跟我去逛逛園子,咱們看看什麼地方需要打掃打掃,修整修整。」

  自打住過來,還真沒有好好走過這個園子。允祥這個圖省事的人,挖出來的土石全部都用來墊了假山土坡,長廊亭子統統修在高處,還沒遛過三分之一,我就累得連話都不願意說了,只得揀了個相對最高的亭子,靠在倚欄上俯視四周。秋蕊站在一旁回說:「皇上從圓明園賜的人都已作了分配,各處均是四個使女兩個太監,只管些器皿收放日常打掃上夜看園之類的,主子和阿哥們的住處伺候起居的還是用的府裡使慣的老人兒。」

  我點點頭,一指左邊一片桃林問:「那是什麼去處?好像有個房子,看不真切。」

  「回主子,那是悅怡齋,全是木頭造的木屋,王爺原說離大門近,用作書房正好,不用與主子住處一起了。」

  我一看,的確離正門很近,而且桃林下就是一條平整的青石路,到圓明園的門也很順暢,心中大歎:算計得真好,就只離我最遠。這麼想著,便扶了秋蕊往這個書屋去。走進去一看,沒有人,但是已經打掃乾淨,窗下有一張書案,文房四寶都已齊全,跟前一把靠背椅,右手方依次是書格、條案,兩把玫瑰椅中間一個茶几。再往後有一扇屏風,轉到後面只放了一張軟榻。我走回門口問:「這怎麼連個人都沒有?」

  「這裡沒有使女,只安排了兩個太監,可是不應該不在啊。」秋蕊也很納悶。

  我說:「這還得了?以後王爺回來要茶要水的也抓不著人還行?等下找那兩個太監去問話,另外從咱們院子裡另撥人。」說著便出門打算回去,剛邁出去,一塊淺粉色的東西飄到我跟前,揀起來一看,是塊普通帕子,只是上面繡的一枝銀梅吸引了我的眼光,翻翻帕子一角,果然還有一個似曾相識的字——「鳳」。

  手一緊,我把那帕子攥在手裡,本想著回去問問,秋蕊說:「主子,那邊那個小丫頭,好像在找什麼,說不定是她的呢。」我一笑,小聲囑咐了秋蕊幾句,然後轉身回了悅怡齋的門裡。過了一會,只聽秋蕊問:「這塊帕子可是你的?」

  「正是,多謝姑姑。」

  「那這梅花也是你繡的?」

  「是。」

  我聽到這忍不住往外看看,只見秋蕊對面是個怯生生的小丫頭,約摸十四歲上下的身量,自然含笑的眼睛看上去隨和文靜。這時聽見秋蕊又問:「你叫什麼?在哪兒當差?」

  「我,我叫景鳳。」小丫頭似乎被這樣的盤問弄糊塗了,「我在璃錦堂,打理瓷器。」

  「哦,你這梅花繡得真好,能不能借我回去描個樣子,回頭我打發人給你送回去。」

  小丫頭連忙搖手:「姑姑看得起就拿去吧,不值什麼的,不敢勞姑姑再送回去。」

  秋蕊笑笑說:「這上面有你的名字呢,我只借一借,你自去吧。」

  小丫頭一走,我從門後閃了出來,看看天色,我說:「過兩天,把那個小丫頭撥到我院子裡來,璃錦堂要是缺人,自然再挑了送去。」

  隨後的兩天我一直往書屋跑,把屏風後的軟榻換了張床,又撥人撥東西,打算等允祥回來的時候能更像樣一點。終於佈置齊備,把人都打發走,我獨自坐在玫瑰椅上喝著茶欣賞著這天然風格的書屋。窗景便是外面的青石路桃花林,我不禁想,若是夜晚在此讀書,抬頭看見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和著桃花四散,該是多好的意境,在這一點上允祥的品味總是能讓我欽佩不已。

  一盞茶還沒過去,外面響起嘈雜聲,秋蕊往窗外看了看說:「主子,是二阿哥回來了,看這意思是打圓明園出來要往後頭去呢。」

  我眼睛一轉玩心頓起,忙了這兩天我差點都忘了呢。趕緊把秋蕊叫過來,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她便出去了。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弘暾帶著兩個小廝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就見一個小丫頭走過去福了福,說了兩句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弘暾便猛地抬頭順著她的手指往這邊看,表情又驚又喜。小丫頭說完話便走了,弘暾腳底下掙扎了兩步,右手握著扇子重重往左手心敲了幾下,還是回頭對小廝說了句什麼,帶著藏不住的笑意大步往這邊走過來。

  回到玫瑰椅上重新坐下,心中默數一二三,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門簾嘩啦被撩開:「鳳姑娘,你怎麼會……」原本略顯激動的聲音在看到我後戛然而止。

  「呦,這又是誰對誰啊?姑娘沒有,『額』娘在這兒,怎麼世子爺好像很失望?」我刮著茶葉末,皮笑肉不笑地說。

  弘暾呆立了半天,半天才解凍:「額,額娘,您,您又拿兒子尋開心!」

  我撲哧一笑,撂下茶碗說:「我這尋開心還就尋出故事來了。這兒就咱們娘兒倆個,說說吧,這個鳳姑娘到底是怎麼個話兒說?」

  弘暾慢慢騰騰蹭到我跟前,自己找了個杌凳坐下方才說:「兒子說了,求額娘聽完了再惱。」

  「先前看見那個荷包我就想問了,不過現在正好一併。你說吧,句句實言就沒什麼可惱的。」

  他長籲口氣,說:「其實兒子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她在咱們園子裡,那荷包是去年的事了。年下有一回跟四阿哥一起上街逛,嗯……」說到這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我,「嗯,是翹課溜出去的……」

  我只是皺了皺眉頭沒說話,他接著說:「只是聽說外城法華寺那地界兒熱鬧得緊。成日家在裡頭都是四平八穩的,就想去湊個熱鬧。也沒怎麼樣,就是在回來的時候,兒子在寺門口撿著的那個荷包。當時沒注意,看外面像是女孩家的東西,後來才發現裡面有信,有銀子還有藥方,就覺著這說不定關係著人命呢,所以轉天就還去法華寺那兒打聽。」

  「又是翹課去的?」我問。

  他趕忙搖頭:「不是不是,是差人去的。就逃了那麼一回。後來打聽到這個荷包的繡工出自一個繡莊,就尋了去,然後就見著了景鳳……」

  我越聽越糊塗:「你等會兒!繡莊?她一個繡莊的女孩怎麼進到園子來的?」

  「不是,繡莊是她鄰居開的,只因景鳳手藝好,就時常求她幫忙,具體怎麼不一樣兒子不懂,恍惚聽說是用銀線繡梅花的就只有這一家,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荷包是她托別人捎給一個重病親戚的,沒想到被人在半路上給丟了,可巧遇上兒子,於是兒子就著人妥當地幫她送了去,再後來……」

  「再後來我幫你說吧,你就三五不時地找著理由跑了去找人家,再後來私相授受你就把這荷包拿到了手,再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找不到人了,等你再碰到她就在這園子裡頭了?」我一邊說一邊掉雞皮疙瘩。

  弘暾聽得瞠目結舌:「額娘,您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在心裡狠狠翻了幾個白眼:蒼天啊,我怎麼生下這麼個惡俗的兒子!伸出手指戳了他額頭幾下,我說:「好啊,翹課逛街尋姑娘,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不過世子爺,容我提醒你一句,你阿瑪可是這一半天的就要回來了。」

  「好額娘,額娘疼兒子,好歹別跟阿瑪說這緣故,要是讓阿瑪知道了,怕不一腳把兒子兜出安定門外去。」他陡然變色,局促不安地說。

  我正在喝茶,一口噴了出去:「你還怪會選地方的,這會子知道怕了?放心,你阿瑪如今沒有那腿腳了,只不過暾兒,額娘知道你這個年紀浮躁,那姑娘到底什麼出身?你可是真的上了心?」

  弘暾聽了這話居然紅了臉,兩隻胳膊交疊在椅子扶手上,頭枕著說:「額娘不知道,景鳳讀書知史,是個規規矩矩的姑娘。從前兒子也知道這不是體面的事,可是每每她說出一句話來,說不定就能把兒子老也想不通的道理給解了,所謂四兩撥千斤說的就是她這樣靈透的人罷。所以有時候就忍不住想去聽聽她說話。不是不想跟額娘說,等兒子想說的時候,就找不到她了,沒想到前幾天居然在咱們園子裡看見。原來她的阿瑪是圓明園擴軍營的人,還是咱們本旗的呢。她進了圓明園又被皇父賜給了咱們,額娘,兒子一向不好這些,原本都沒有想頭了,可是這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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