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七六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走得飛快,一直到了怡寧閣院門口,剛伸手要推門,後面咕咚一聲,弘暾拉著我的衣擺跪在地上:「額娘,兒子知道錯了,是打是罰全聽額娘的,只要額娘消了氣。」

  我扭頭對秋蕊說:「你去小廚房張羅一下,服侍二阿哥用飯去。」然後繼續推門,「我不想打也不想罰,吃了飯你自己歇著去吧。」說完逕自進去了。

  好半天,外面一直很嘈雜,我正心煩,秋蕊跑進來:「主子,您要麼就罰要麼就打,別這麼的,二阿哥不吃飯不說話,也不讓叫您,直直地跪在門檻上都快一個時辰了!」

  「什麼?」我趕緊跑到大門口,弘暾真的跪在門檻上,也許是時間長了,他有些搖晃,身後的小廝太監們苦求他都充耳不聞。等我走到跟前,他才抬起頭看我,嘴唇動了動,猛地往前一栽,我一把接住,板著臉叫人:「你們還不快把他扶起來!扶到西屋去,秋蕊,飯也擺在西屋。」眾人得了話,趕緊七手八腳地把踉蹌的弘暾架到了西屋炕上。

  「額娘……」他欠身要起來,我伸手按住他,歎了口氣,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立刻又緊張起來:「額娘,您生氣您就罵罵吧,要不兒子還跪著?」

  我狠瞪他一眼:「你這算認錯呢?那門檻子好跪的?找也找塊平整的地方不是,給我看看。」我坐在他身邊,幫他提起衣擺把褲管卷起來,果然已經是寸許寬的淤青,泛著紫色。我心上一酸,膝蓋仿佛也跟著疼起來,眼淚滴在他手上,慌得弘暾趕緊把褲腿撂下,挽住我的胳膊晃著說:「額娘這樣,兒子真的該死了,想過額娘會惱,沒想到這般傷心。額娘,兒子跟您發誓再沒有下一回,不然就叫兒子不得善終。」

  弘暾認真地指天誓日,我聽了心裡倒多添了難過,攬過他,用手摩挲著他的頭,我說:「孩子啊,何必說這麼毒的話,額娘不是認真惱你。你知道嗎,生你那年,額娘差點連命都賠進去,好容易養你到今天,額娘沒別的盼頭,就要你壯壯實實平平安安地過每一天。說起來,你本就是額娘的命,叫額娘怎麼不揪心呢?」

  弘暾瞪大的眼有些微紅,斜靠著我重重點了下頭:「額娘這些話,兒子從今可是記住了,以後一定不讓額娘操心失望。」

  我微笑著拉他到桌前坐下:「你呀,平日裡念書倒是從沒讓額娘失望過,聖賢書不教人說謊話,你跟額娘說說,這些日子都幹嗎了,今天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顯得有些局促,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兒子倒是不怕告訴額娘的,只是說出來這事不大體面。其實是打從年初皇后娘娘惦記阿哥們做學問辛苦,就時常打發長春/宮的人過去送些個時令的新鮮吃食和用得著的物件什麼的。一來二去的,四阿哥便對凝姑娘上了心,近些日子常趁著娘娘歇著的時候去找,有時候等凝姑娘的空兒得等好些功夫,四阿哥又直要兒子跟著,兒子也不好推託,所以難免耽誤回來的時辰。今兒個是打發了晴姑娘去,說是凝香身子不爽,四阿哥著了急,一迭聲地要去看看,兒子苦勸了半天也只得由著他。先是跑了熹妃娘娘宮裡尋出一支靈芝,剛要去又趕上皇上叫傳,四阿哥匆忙間寫了字條叫晴姑娘送。兒子想著字條這樣的東西落到別人手裡豈不出事?於是自己隨晴姑娘去了一趟,不料想凝香還有東西遞出來,兒子只得又親自去找四阿哥,差點堵在宮裡出不來了呢!回來又惹額娘傷心,真真這一天一點好事也沒有,這一跪算是罰兒子多管閒事吧!」一邊說他一邊苦著臉搖頭。

  我聽了這麼一大篇繞口令一樣的話只剩下笑了,點點他的頭說:「你們做神做鬼的都鬧到皇后娘娘那裡去了,這樣私相授受,倘或鬧出來這罪名誰擔得起?沒得還連累了人家惜晴姑娘。」

  「兒子就是想到這個才自己跑的,這不是等著打聽得她沒事才走,誰知道還有回信要傳,險些悔死!」

  「好吧,這樣的事到此為止,還是要勸著些四阿哥。這在宮裡是忌諱,實在勸不住就搪塞些吧,說給額娘就完了,可不許說出去!」我嚴肅地跟他說,心裡還是隱隱擔心。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秋蕊的聲音:「三阿哥,您站在這兒幹嗎?為什麼不進門呢?」

  我跟弘暾都是一愣,繼而就看見弘晈一步邁進屋裡,秋蕊提著食盒跟在後面。「給額娘請安。」弘晈作了個揖。

  我盯住他:「多咱來的?躲躲藏藏的幹什麼?」

  「兒子回來晚了,來跟額娘認錯,聽見二哥在,本想呆會再來的,又被秋蕊姑姑叫住。」弘晈小心翼翼的,垂著頭顯得有些不自然。

  我不禁有些尷尬,原來他也剛回來,而我竟然沒有發現,立時口氣軟下來:「算了,知道錯就好,下回注意吧。」

  弘晈仿佛有些驚訝:「兒子知錯,請額娘責罰。」

  弘暾在一旁笑著跟他說:「三弟,趕巧今天哥哥跟你犯一樣的錯,剛才額娘已經罰過我跪了,哥哥兩條腿的罰分你一條。」

  「這樣倒是兒子的運氣了,謝額娘不罰。」弘晈順下眼。

  我趕緊招手叫秋蕊:「快把飯擺上,這些可夠啊?去再弄點什麼好吃的,三阿哥也沒用飯呢。」又轉向弘暾,「你們哥兩個一起坐這,額娘看你們吃。」

  「額娘……」弘晈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額娘不罰是心疼兒子,可兒子心裡卻過意不去,免了這一餐就算兒子自罰了,兒子告退。」說完,他又是一揖便走了出去。

  周圍靜了下來,幾個人的喘息聲猶猶豫豫地在屋裡徘徊,過了一會,還是弘暾笑道:「兒子真是餓壞了,額娘今天預備了什麼好吃的?挨了罰一定吃得更香甜!」

  我看著秋蕊給他盛了飯,布好筋匙,便笑著揀了一塊魚放進小碟裡。他狼吞虎嚥的樣子略略減去了我的不安和一些複雜到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夜深,延續到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居然被它影響得連那荷包的事都忘了問了。

  姻錯(下)

  聖旨天恩,姻緣際會,隱藏多少似是而非

  「時值夏令,天氣悶熱得很,連我這平素從不貪涼之人都不免常想起家裡你預備的涼茶冰果,南方人地生疏,老妻不能相伴左右,實有眾多不便之處……」我看到這兒輕輕笑起來:這人,連個家信都不會正正經經地寫。合上信箋,又開始百無聊賴,已經近一個月,夏令都快過去了,就只有這麼一封家書被翻來覆去地看,看得折痕都起了毛邊,卻還沒有關於他的新消息。

  孩子們早都住進了交輝園,妍月和絃心執意要留在府裡,既然她們可以照顧這邊,我也就放心地去打理園子了。跟皇上的園子比起來,交輝園不算很大,緊緊依附在圓明園的西南角,只有一扇大門相隔。早在允祥出門前就收了工,雍正從圓明園另撥了好些下人侍衛過來這裡,幾乎沒有動府裡的人,雖是恩賜,總不是用熟了的,多少有些忌憚,再加上剛來住不慣,我狠狠無精打采了一段時間。圓明園只有熹妃娘娘隨駕,跟我說不上話也不用我總去請安,卻還把弘曉弄去她身邊解悶。所以我的日子比出家人還超凡脫俗,就只有個綬恩整天跟我大眼瞪小眼。

  「咿……呵呵呵呵……」床上坐著的小娃兒捧著布球晃啊晃,然後放到嘴邊啃啃。

  「綬恩,不許用嘴咬,來,扔給額娘。」我對著小娃兒拍拍手,很快,占著口水的布球很勉強地滾到我跟前。我拿起來用帕子擦擦,笑著對他搖一搖又扔了回去,不想力氣大了,球從他頭頂上飛過去。小孩子不懂得翻身,直直地蹬著球飛的軌跡仰天躺倒。我大笑著把他抱起來,拿著球逗他。綬恩抱住球,突然抬頭沖我眯眼一笑,我隨即愣住:這孩子,實在太像八爺了。

  摟著他的手緊了緊,我腦子裡飛快地轉著:雖然允祥曾經暗示說皇上默認了綬恩的存在,究竟是不是真的呢?即便是真的,這畢竟不是可以公開的事,綬恩長著這樣的一張臉,萬一給別人猜疑豈不是連皇上都救不了他?如果再加上別的揣測,那允祥……我不敢想下去了,綬恩在我懷裡哼了兩聲,我忙抱他來回走,一動才發現,後背早已是粘濕一片。

  「當,當」兩下敲門聲,一旁做針線的秋蕊開門出去,過了一會兒進來說:「主子,跟了王爺出門的小陸子回來了,主子是不是問問話?」我心上一喜,趕忙把綬恩交給奶娘,自己招小陸子到了外間廳裡,他上前行禮說:「給福晉請安。王爺日夜兼程往回趕,現在已到任丘界,若沒有別的事,三五日便可回來了,怕福晉惦記,吩咐奴才先來回話。」

  「王爺這一路身體可還好?該辦的差事可辦完了?沒有交代需要預備些什麼?」

  「回福晉的話,王爺在淮南曾經偶感風寒,現已大安了,別的也沒什麼交代,差事上的事只有福公公知道。」

  我皺了眉:「風寒?膳食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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