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六八


  我早已聽住了,趕忙催他說下去,他笑著說:「皇上沒容他把話說完就先對著他哭了窮,鐵青個臉說」朕的國庫要能孵出銀子,還用得著這般費腦筋麼?蠲了內務府的款項對怡親王能有什麼好處?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內務府若是難做,去看看朕那裡有什麼好的物件,你拿去化了來給朕換飯吃可好?「一席話直弄得海望好生沒臉,可是他哪裡知道皇上要是掉了錢眼裡,那比鑽牛角尖的勁頭還大,自小就只他最懂得存錢。」說這些話時他先是板起臉學著雍正的表情,然後自己拍手大笑。我拿著帕子直抹眼淚,懷裡的弘曉也跟著起哄咯咯地笑。

  正說笑間,穆琅進來回話:「門外有人遞了貼兒求見王爺。」允祥接過來一看,似乎很高興:「好,快請他進來!」

  見他要會客,我抱著弘曉自回了臥房,剛坐下,秋蕊跑來大聲地說:「主子,您看誰來了!」話音還沒落就從她身後竄進來一個人,咕咚跪下說:「主子,給您請安了。」

  我一看,又驚又喜:「喜兒?怎麼會是你?你不是去雲南了麼?快起來,快讓我看看。」

  喜兒被我扶起來,拉著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主子這兩年不見,清減了好些。」

  我拉著她坐下:「你也是朝廷命官的夫人了,又不是我的丫頭,還主子主子的。怎麼著,李衛對你可還說得過去?你那對龍鳳胎也不帶來給我看看。」

  「小門小戶的孩子不成器,沒見過世面的哪能帶到主子面前現眼,沒得叫您笑話,這趟回京來去匆忙,就撂在家裡了,橫豎有我老娘看著呢。李衛倒還好,還時時記著主子那年吩咐的話,從沒動過女人的腦筋,就為這喜兒一輩子感激主子的恩德。」喜兒敘述著這幾年的生活,眉眼間掩不住光彩,成熟的韻味早已在她身上彰顯,她的所有表情都讓我覺得,把她帶到李衛身邊,是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對了主子,我們剛回來的時候,趕上吏部的查郎阿擢了侍郎,李衛跟他之前很有些交情,我們就去他府上坐了坐。碰上他的側福晉您猜是誰?」喜兒停下給弘曉擺弄虎頭帽的手,抬眼問我。

  「誰?我沒聽過這個人,難不成他的福晉還是我認識的?」

  「可不是麼,不只是」認識「呢,就是先頭在府裡伺候過側福晉的巧姑娘,主子可還記得?」喜兒說到這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猛然想起,巧兒?說起來自從把她退回德妃那裡就再沒想起過這個人,這會聽到她的名字,雖然沒什麼交集,但記憶裡對她是比較排斥的,因此只說:「府裡來來去去的那麼多人,誰還記得誰是誰,又不是我跟前的,記不得了。」喜兒聽了這話也就沒再說什麼。

  外頭忽然響起李衛的聲音:「是,王爺的教訓奴才記得了,奴才這些年也沒有別的,就只知道盡心辦好朝廷的差,不辜負王爺的知遇之恩就是了。」

  允祥笑答:「呵呵,說這沒意思的話又何必,你的差也著實辦得好,皇上才會器重你,斷不是因我的緣故,恩也談不上了。你今兒個執意要辭我也不需多留你了,就不知道女人家的閒話說完了沒有。」

  聽了這話,我跟喜兒走出去,我故意說:「女人家的閒話沒個三五天是說不完的,李大人且請自便,你的夫人可不可以讓我留下,聊完了自然毫髮無損地給你送回去。」說完這些本來是想看李衛不自在的,卻沒承想胳膊上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我差點叫出聲,扭頭一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到我旁邊的允祥,他正斜瞥著我,眼睛微虛了一下。我轉過頭推著喜兒說:「好了,逗你呢,瞧瞧你們這不自在樣兒的,不過李衛,在京的這段日子我可是時常要喜兒過來跟我閒話的,你不許攔著。」

  李衛點頭稱是,然後就帶著喜兒告辭了。等他們出了二門,我扭頭白了允祥一眼徑直進屋,他賠笑著跟上來拉我的胳膊:「怎麼,掐疼了?」

  我甩開他,拉著臉不說話。弘曉已經睡著了,我坐在床邊輕輕拍著他,允祥湊過來:「我都說不留了,你還跟我對著幹,李衛如今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咱們的奴才,也不是當年在徐州。說白了他跟我同朝為臣,親疏過從都是為公,都是有說法的,不能由著性子來,嗯?」說著還用肩膀推推我,見我不理他,又把手伸過來,「要不,你回我一下還不成?回那種又掐又咬的,你最拿手了。」

  我忍不住回頭啐他:「說得我成什麼了?其實也不過是句玩笑,值得你下這樣的狠手,這麼些年我自問我這福晉當得還算夠格,還能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那可不好說,見了喜兒說不定你就忘了形,反正我不去睡書房,你也休想留人。」他歪在床柱上,手攏在袖子裡挑著眉看我。

  「才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敢情根源在這呢?我這一下挨得可真冤,反正怡寧閣已經好了,我這就搬進去,您老人家這麼喜歡這屋子就別挪窩了。」

  他來了精神:「修好了?那你快收拾。哦,皇上萬壽快到了,不能大辦也總要有個意思,你也一併預備預備,最近事多著呢。沒工夫聊閑天。」

  「那你現在這是幹嗎呢?」

  「這會子閑,過兩天說不定連府都回不了呢,到時候你別抱怨。」

  我聽了這話只是笑笑,並沒在意,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真的很少見到他。我只忙和了半天就搬進怡寧閣,竹子的清香在屋子裡若隱若現著,閉上眼深吸著這樣的氣息,往事歷歷在目,可是忍俊不禁的笑話想不了多久我就會不可遏制地回憶起韻兒。疊彩山的每一個記憶都與她有關,小竹院的每一天都是她的成長歷程。抱緊懷裡的弘曉,我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洞。

  月底就是萬壽節,這兩年無論是君是臣都還在磨合當中,如今才開始有了些眉目,於是雖然孝期未滿,雍正還是借著這個日子輕鬆了一下。首當其衝進宮賀壽的,自然就是我們這一家了,除了弘暾告病在家臥床以外,連弘曉都被抱了進去。

  雍正的情緒很好,招了允祥和一干寵臣自去擺宴吃酒,顯得很親和。女人家沒有別的,還是照舊坐在一起拼賢惠拼端莊,規矩禮數處處盡現等級分明。所以相比起來幹珠兒就幸福多了,只有他可以很隨意地和皇上的八阿哥一同在長春/宮的熱炕頭上平起平坐。

  兩個頭帶老虎帽的小奶娃對著臉坐著,跟前是一大堆小玩意。弘曉抓來抓去,抓到一個撥浪鼓,一邊晃一邊笑。福惠不錯眼珠地看著他,突然爬過去一把搶下撥浪鼓拿在手裡。弘曉顯然沒料到,愣了一會,開始癟著嘴醞釀感情,不想福惠轉手又把自己原來拿著的泥娃娃給了他。弘曉來回看了兩眼,重又高興了,福惠也跟著咯咯地笑。我們坐在一旁看著也有趣得很。

  「呦,你瞧瞧這兩個孩子,玩得還有來到趣兒的。雅柔,弘暾身子還不好麼?你看他不來四阿哥都沒精打采的,他們兩個也是這麼從小玩起來的。」皇后笑看著炕上的兩個小傢伙問。

  「回娘娘的話,弘暾上月發了一回熱,之後身子就一直虛著,咳嗽的毛病也總不見好,現下天越發的涼了,臣妾怕他反復,何況帶了病氣總不好進宮來,想來再調理一段時間,開了春估計也就大好了。蒙四阿哥看得起,回去臣妾說給他,他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皇后撥弄著熏爐裡的香餅子,點點頭說:「只盼著開春就好了吧,過了二月這服也滿了,本宮也打算著給四阿哥他們都物色幾個妥帖的人收在屋裡頭,自然也少不了弘暾,想來年齡都不小了,不出這一二年選了秀都該指福晉了呢。到時候不定是怎樣的熱鬧呢。你說呢?」

  「弘暾不敢跟四阿哥比肩,不過托賴著皇上娘娘的恩典罷了。」我應對得有些困了,恨不得立時回家睡一覺。

  皇后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年貴妃近來身子也是一直不好,本宮看你……」

  「臣妾不去請安於禮不合,臣妾早已心無旁騖,請娘娘放心。」我強塞了一顆定心丸堵住她,讓她知道我這親王福晉也不是當假的。

  皇后舒展了神色,拍拍我的手:「去吧,幹珠兒先放在這裡,回頭你再來接他。」

  從長春/宮到鐘粹宮還真是遠得不得了,配上我這越發沉重的步子,簡直就成了長途跋涉。及至到了偏門跟前,我幾乎有衝動不想進了,小太監卻早已進去通稟,很快便出來說:「貴妃娘娘請福晉到暖閣說話。」

  走進去,年貴妃迎面斜靠在榻上,亮白的夾褂外面罩了銀藍色的坎肩,只別一根銀釵松松地綰著髻子。一張臉沒有半點血色,瘦弱而憔悴。我蹲身行禮,她只是怔怔地看著我也不說話,最後還是她跟前的丫頭輕輕過去提醒了一句,方才趕緊叫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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