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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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沉穩的表情,忍不住說:「王爺,你是不同了,倘若是從前,你應該會說:」雖是皇上可也還是我的四哥,我總不負他便是。「現在你知道這二者是分不開的了?四哥可以是皇上,而皇上就是皇上。」 「呵呵,人老嘍。」他大力握緊我的手,「心眼也小了,說話也絮叨了,做事也畏縮了。」 「誰說的,我看不老,一點也不老。」我撈過他的辮梢,陽光下幾根銀絲閃閃,眼睛有些酸澀,我抬頭沖他促狹一笑,「要不,再給你納兩個側福晉,試試你老沒老?」 他大窘,小心地看看四周,嗔怪說:「你看看你,都是拜了金冊的親王妃了,說話還這麼著三不著兩的。」 我笑得渾身亂顫:「那有什麼,我們家的和碩親王聽見納妾還會臉紅呢。」 他使勁摸摸臉,站起來說:「行了,閒扯的夠了,你自回家吧,明日一早還進來呢,我要去養心殿候著,皇上交代還有訓示。」 看著他走遠,那背影讓我想起某個明媚的下午,一襲月白綾子襖的少年。歲月真是健步如飛,我們轉眼就都滄桑了,不過幸好,總有些東西是與年齡無關的。 回到府裡剛踏進二門,一陣悠揚的笛聲便傳了出來,我不覺聽住了。低沉處婉轉流滑,高亢時尖銳空絕。這支曲子原本是當年出遊時我哼給允祥聽的,那時他問叫什麼,因這曲調過於哀婉,我一時胡謅就說名叫《殤》。只哼過那麼一次,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有人能把它如此順暢地表達出來,心裡不覺暗暗稱奇,剛要往園子裡去看個究竟,就見韻兒從裡面跑出來,直接一頭紮進我懷裡:「額娘,您怎麼才回來啊?您看您看,韻兒也會擺弄這個了。」 她手裡拿著塊布料的邊角,上面歪歪扭扭地繡了一塊黃疙瘩。雖然我看得一頭霧水,還是笑著誇了她兩句:「好好,難得你也有穩當的時候,誰教你的?」 「是大姐姐回來了,等了額娘老半天呢,」 是瑾兒?我一陣欣喜,走到院門口又突然想起來,問:「韻兒,你可知道剛才是誰在吹笛子?」 韻兒不假思索:「是二哥呢,額娘沒聽過麼?」 這下我更好奇了,趕緊跟韻兒說:「你二哥在家?去把他叫來,另外把你四弟弟也領來,咱們坐著一處吃茶。」韻兒也是個愛熱鬧的,高興地一溜煙跑去了。不多會兒,弘暾弘晈都來了,弘昑被奶娘領著,弘曉坐在瑾兒懷裡,加上韻兒,嘰嘰喳喳地圍坐在亭子裡。瑾兒出落得越發丰韻,顯見得日子過得還不錯,只是至今仍無所出,有心問問,可看她抱著弘曉的樣子卻又讓我噎住了口。這種事除了順其自然,多說又有什麼用呢? 記起剛才的疑惑,我轉身問弘暾:「暾兒,剛才是你在吹笛子?你怎麼會吹那支曲子?」 弘暾撂下茶碗:「是孩兒,那曲子是阿瑪教的,聽著不像是咱們的曲子,倒有點像西洋教士吹的曲兒,叫什麼《殤》的。」 「你阿瑪?」我停下剝荔枝的手,「不瞞你說,我都從來沒聽過你阿瑪還會吹笛子。」 「從前兒子也沒聽過,是額娘住在宮裡那會兒,阿瑪晚間出來吹了一回叫兒子聽見了,才央求阿瑪教的。阿瑪吹得好聽極了,只是這曲子不免傷感了些,額娘若喜歡,兒子再吹一支來。」說著他走到一棵樹下背對著我們,細細地又吹了一遍。樹影在他薄衫上晃動,伴隨著樂曲高低起伏。十三歲的弘暾長大了,長成了允祥的複製和延續,讓我注視他的時候都會產生不真實感,就像此刻,他忽遠又忽近,這淒厲的曲子讓我總覺得,我抓不住他。 很晚的時候允祥才回來,孩子們等不得,都自去睡了。我給瑾兒夫家送了信,讓她留下來多住幾天,於是她很高興,拉著韻兒回房去說體己話。我一面篦著頭髮一面從鏡子裡跟允祥閒聊,他手指敲著桌面,嘴裡嘟嘟囔囔,仿佛心不在焉似的,被我問急了才敷衍地「哦」一聲。我氣不打一處來,啪地把篦子拍到鏡臺上,他猛地回神,忙不迭地說:「哦,哦,你說得挺好。」 我差點暈過去:「我說什麼了就挺好?王爺,現在要安置了,你能不能把腦子從戶部給我拉回來?」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又慢慢嚴肅:「戶部實在是個雜貨筐,哪個犄角旮旯想要尋點事,最後都能尋到戶部來,我整天應付這些個找茬的都應付不過來,又不能耽誤了那些正經事的,哎!」長歎一聲,「八哥心再寬些就好了,如今就只他腦子還伶俐……」 我聽不下去了,這位爺果然是絮叨了很多,也不知道跟他那位話口袋子的皇上四哥有沒有關係。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自顧自挪到床裡睡下,打著呵欠剛要迷糊,就聽見他說:「皇上的意思,想要我去看看老十四。」 我一下子就醒了:「皇上怎麼說的?」 「他原本的意思是當初老十四回來時給他難堪在先,為了煞煞他的性子才拘在那裡,只要適時讓我去勸勸,老十四能服個軟這事也就過了。哪裡承想如今太后的事一出來,這麼的只怕難了,皇上防老十四的意思也是越發得明顯,只說讓我去看看他是個什麼情形再說。」 我趕緊說:「讓我跟你去吧。」 「你幹什麼去?」他湊過來問。 「太后臨終有交代,我想,還是我親自去傳達好些,我只看著你的意思挑著說,你放心。」我枕在他肩上,「再說,我也想去看看眉兒。」 他想了想,翻身覆過來:「隨你吧,不過我倒想起個典故,今兒個白天我恍惚聽見誰說要試試我老沒老?」 「哦?誰說的?」偏頭故作不知,卻不防頸上一陣酥癢,我使勁躲著,「好爺,這可是服裡,再說了,這麼鬧下去天都亮了,我還得進宮呢。」 他也不理我的話,只管忙和自己的:「我琢磨著,也不能光試我是不是?」 我氣結,腦子裡最後閃過四個字——「抗議無效」 …… 轉天一早,我從神武門進宮,本打算從乾東五所跟前兒的長街穿過去,剛轉過小門,迎面跑過來一個小娃兒,一跤跌在我懷裡…… 曉勸 勸諫,就是徒手撿起碎片 我把小娃兒的臉從懷裡挖出來一看,竟是個粉嫩嫩的小女娃,看身量也就是八、九歲上下,一雙眼睛本來就亮晶晶的,此時充滿了淚水,更顯得剔透明朗。她憋著嘴怯怯地看著我,表情越來越委屈,最後竟然大哭起來。 這下我可鬱悶了,難道我真成老妖婆了?怎麼就把個孩子嚇成這副模樣?正在這時,打三所裡跑出兩個男孩子,其中一個急火火地邊跑邊說:「哎,你跑什麼,你還沒說……呃,額娘?」 見是弘晈,我不由得皺了眉:「這是什麼地方,這麼大呼小叫的沒規矩!連帶著教壞了五阿哥。」後面的弘晝表情訕訕地,也不言語。弘晈低了頭,小聲說:「這個小女孩一大清早就在這亂逛,被五阿哥跟兒子撞見,剛要問問,她卻掉頭就跑。」 我聽了這話,又仔細打量了小女孩兩眼,肯定不是宮女,王府的格格們我多半都是見過的,況且這女孩打扮上也不像,剛蹲下說要問問,頭頂上一個聲音搶了先:「你是怎麼進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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