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五七


  數年後,十三阿哥府

  雅柔窩在胤祥懷裡,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摩挲著那道亮白刺眼的疤痕,胤祥有些悶悶的,忍不住用下巴推推妻子的額頭問:「現在知道後悔了麼?」

  「都說了記不得了麼,哪裡知道什麼後不後悔的。」雅柔癟著嘴抽回手,「不過落下這麼一道真是夠難看的。」

  胤祥擁緊她,想用這種寵溺的姿勢來緩解心中的不安,嘴張了張,最終還是只歎了口氣。

  「怎麼,你後悔了?」雅柔抬起臉看他。

  胤祥低頭看著她眼波裡的光彩,突然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下面:「十三爺我什麼時候做過後悔的事!」

  十二阿哥府書房

  「咚,咚……」十二阿哥的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面,外面天很黑,屋裡沒有點炭盆,有些寒冷,連十二一直緊握在手裡的鏡盒都無沾上一點點溫度。十二福晉從後面抖開一件袍子給他披上,輕聲說:「爺,天寒了,早些安置吧。天天這麼在窗根兒底下坐著,受了寒可怎麼好。」

  十二阿哥反手拍拍她:「好,你先去吧,我這就安置。」

  福晉轉身走到門口,出門前留下一句話:「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十二阿哥猛地攥緊手中的鏡盒,長籲口氣:今生已過也,結取來生緣……

  適變

  物競天擇,天競人助

  胤祥站在那裡笑答:「還沒頒聖旨呢,還不是王爺。走吧,別在冷風裡吹著。」

  我勉強直起身子,剛要邁步,卻還是腳下一軟。沒等秋蕊反應過來,胤祥已經先一步托住我,嘴裡還不忘調侃:「幹嗎?這才分開幾天,這會子見了就至於樂得站都站不住了?」

  我有心跟他拌幾句嘴,可是胃裡一陣空上來,人只有渾身癱軟哆嗦的份兒了,再也說不出話。胤祥見了我這樣子大驚失色,一把把我撈起來打橫抱回屋裡。放我斜倚在床上以後,他也不說話,只是回過頭瞪著眼瞅秋蕊,秋蕊低頭帶著哭腔說:「主子好些天沒吃東西了……」

  「秋蕊!」我打斷她,「去給我做碗羹來。」她滿臉感激,趕緊答應著跑了。胤祥還是那副表情,轉回來看我,我只得說:「這幾天心驚膽戰地擔心你,哪裡吃得下去。」

  「哦?就為這?」臉上寫著:別來這套。

  「你愛信不信吧。」我也沒力氣辯解了。胤祥面對我坐下,臉上陰晴不定,拳頭緊攥得指間一陣青白。我趕忙握住他那拳頭,「你這幾日如何?」

  他眉頭舒展開,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回答:「我自然好得很,誰敢讓我不好呢。」說著臉湊過來,微笑著,「從來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不過放只看門狗就嚇得飯都不吃了?」

  我愣住,他未達眼底的笑容看得我汗毛都豎起來,聲音有些結巴:「原,原來你知道啊。」

  他眯縫起眼睛:「呵呵,瞧你這話問的。要是不叫我知道,這戲,不就白唱了?」他伸手抻了一條被子給我蓋上,順便扭過頭掩飾一點點落寞的情緒,「其實,他也太小心了呢。」

  「換了是我,我也未雨綢繆,再說,焉知不是老爺子授意的呢?」我不想他在這個時候對新皇腹誹,只是四爺處事的縝密也著實令人心驚,這時給個下馬威再加以恩寵,就吃定了胤祥是那種光記得吃過甜棗不記得打過巴掌的人。就不知道,他是一直這麼半信半疑下去呢,還是終究可以傾心所用。反正不管怎麼說,胤祥這個風火輪兒算是踩上了,都看得見他平步青雲,誰知道他腳心也燙得慌呢!

  胤祥對我搖搖頭:「如果是老爺子,絕對不會派年羹堯,這個奴才居心叵測連我都看得出來,早好些年前,就有人參他謀反呢!」

  說到這,秋蕊把羹送了進來,胤祥接過就打發她出去了,端在手裡執意要喂,我也不跟他爭。只是勺子遞過來的時候,心裡卻仍舊有陰影,不自覺就躲了一下。胤祥先還有點愣,繼而把勺子收回去自己喝了一口,重新舀了遞過來。我眼睛盯著他,嘴裡機械地喝著。

  記掛著剛才的話,我又說:「其實不過是我這人惜命,疑神疑鬼,這個節骨眼兒上想那年羹堯也不能怎樣。」

  胤祥陰了面孔:「你哪裡知道,那奴才狂悖得越發不像話了,這幾年,他連老十四的腳底下都敢使絆兒,若是他成心要我兄弟反目,最直接的方法……」他頓住,閉上眼手揉著額頭。

  「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殺了我?」我接過話頭,「諒他不會這麼想的,我只是個女人家,十三爺縱然宅心仁厚,也不至於因這個就不顧祖宗江山了。」飯菜下毒並不見得是我臆測,但是我不想把我自己當成軟肋時時掣住胤祥的肘,我想年羹堯也不過就這點下三濫的手段,萬萬不敢明著動我的。

  胤祥想了想,突然大笑:「我記得早好些年皇父就問過我,若是有一天皇位唾手可得,但是要用你的命來換,問我可換?現在竟然對上了。」

  我心裡頓時涼冰冰的,偏過頭笑說:「換啊,還有比這個更合算的麼?坐上那個位子,要多少女人沒有呢?何苦白白……」我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的表情實在太猙獰了,眉頭緊皺的地方已經發紫到幾乎可以滲出血來,一雙眼睛簡直就快要瞪出來了。我在這種恐怖的目光下完全沒了調侃的心情,耳邊還清楚地聽見他牙齒摩擦的聲音。

  無聲了良久,他抬起我的下巴,臉上已經平靜:「早跟你說了,我看你看習慣了。」

  不知怎麼的,聽了這句話,居然有困意襲來,擋也擋不住,我挪向床裡和衣睡下。他在後面說:「你就這麼睡了,明兒個一早起來仔細著了涼。」

  我打著呵欠:「好些天沒好好歇會了,你一早還要走?」

  身後一陣衣料的摩擦聲,他答:「不光是我,你也要一早進宮舉哀,還有就是德娘娘身子益發不好,大殮的時候當場就暈倒了,少不得你得跟在身邊。孩子們倒是可以晚些再去。」說著,他也躺了下來,把我扳過去摟在懷裡,很濃重的暖意圍著我,可以讓人完全忽略四周圍的寒氣。誠然,他的手臂終究無法圈住我的全部,一如我也不能圈住他的,但僅僅是這點依偎便給了我們足夠的勇氣去抵擋各自背後所有的冷冽。人生的智慧往往就是這樣一個姿勢,安然與否就看你是背靠背還是心對心了。

  「……皇阿瑪……您要說什麼……不行!」他猛地一陣哆嗦,額頭上一層細汗,臉色也發白。原來環住我的手突然憑空抓了兩下。我一下子被晃醒,腦仁兒疼得厲害,勉強睜開眼,使勁推他,他怦怦的心跳隔著好幾層傳遞到我手心裡,連帶我也弄得驚魂未定。

  「發噩夢了?」我揩著他頭上的汗,喉嚨有些緊。他長喘一口氣,重又閉上眼睛,拍拍我的背,輕聲說著「沒事」,就又睡了過去。我呆了一呆,終是敵不過倦意,便又迷糊起來。

  仿佛剛剛睡著,「雅柔,別過去!」又是一聲,心悸更勝於方才,我無奈地看他呆滯驚恐的表情,安慰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慢慢捋著他的後背,等他平靜。

  只不過沒有多一會,喊聲再度響起,心跳再度加速……弄不清我們究竟驚醒了多少次,當兩副表情都萬般疲倦的時候,我扶住他的臉,重重吻上他的唇。

  舌尖一點一點潤過唇瓣的乾涸和苦澀,從淺啄到深吮,我盡我最大的熱情來攫取他的恐懼。直到感覺不出顫抖,直到一隻手與我十指相扣,直到我臉頰上冰涼一片。緩緩離開他,我努力的透過一片朦朧看他微睜的眼,輕聲說:「睡吧。」

  他點頭,竟然真的沉沉睡去。我縮了縮身子,心臟止不住的地栗。胤祥,我也怕,我也嚇得魂飛魄散。我不怕死,可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即使有一天真的非要取我的性命,我也要你看著,我也要你知道……

  他的手仍舊緊抱著我,呼吸已經平穩,而我卻埋在他前襟啜泣至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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