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五四


  我點點頭:「回來就這麼匆匆忙忙的,去哪兒啊?」

  「阿瑪給兒子定規了每天下學回來就要去給阿瑪檢查學問,去遲了生怕阿瑪惱呢。」暾兒緊張兮兮地回話。

  我深知胤祥對待兒子的嚴厲,就抱著弘曉陪他一起去。胤祥看見我,扭頭對弘暾說:「今兒個你自去念吧,阿瑪跟額娘有話說,放過你了。」

  弘暾如蒙大赦,請個安就猴急地跑了。我對著他的背影笑,胤祥走過來,伸手捏了一下我懷裡弘曉的小臉蛋,說:「聽說德妃娘娘身子不爽,你是不是去看看,抱著幹珠兒去。」

  我正自猶豫著,穆總管跑來回話:「宮裡來了人,說有皇上口諭,要主子前去接旨。」我們倆聽了一刻不停連忙迎了出去。走到前面,來傳旨的竟然是與康熙形影不離的李德全,我頓時有一種極不好的感覺湧上來。胤祥緊皺著眉頭跪下去,只聽李德全說:「奉皇上口諭,宣十三貝子即刻去暢春園見駕。」

  「兒臣領旨。」胤祥的聲音有點發抖。站起來以後李德全又說:「十三阿哥,皇上還有句話要老奴轉告十三阿哥。」

  「諳達請說。」我在一旁聽著,心裡七上八下。

  李德全滿臉嚴肅地說:「皇上說,要十三阿哥,好自、為之!」

  胤祥聽了猛一抬頭問,「李諳達,皇父是單宣我呢,還是連其他人都宣呢?」

  李德全略略靠近他,小聲說:「老奴只奉旨到這來宣十三阿哥,其他的阿哥們好像是也去,只除了在外祭天酬神的雍親王。」

  「你是說雍親王不去?」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李德全說完,偏頭看了我一眼,就帶著人轉身走了。

  顫抖的手捏住紐襻又滑下,如此反復,半天我連一個都沒給他系上。胤祥低頭看著我,抿嘴一笑,接過去自己系上了。我手撫著他的衣襟、披領,眼睛直定在一處。心裡這會亂得很,再也理不出一點頭緒,特別是當我看到他從書架夾層裡掏出那塊金牌的時候,心臟簡直像變了秤砣一般沉到腳底。此時的暢春園將會有怎樣的變故?為何一定要帶兵覲見?康熙啊康熙,你把他帶離我的視線,放心我又有什麼意義?

  他拿在手裡掂量了片刻,終於還是掛在腰間。我跟著他走到廊子口,除守門的侍衛以外,其他的都集合好等待調遣,胤祥回頭看了我一眼,終於一揮手,帶著人從回廊往大門走去。我的心劇烈地不安起來。不知怎麼的,四爺的眼中曾經閃現的精光在我腦海劃過。「他想什麼做什麼,都在我眼裡呢。」這句話在頭頂繞了幾繞,便如重錘一般砸醒了我,沒有多想,我便跑下臺階,跑進回廊,跑向他……

  「胤祥!」一聲呼喊,他停住腳步,身後的侍衛自動分開路。及至跑到跟前的時候,我腳下一個踉蹌,竟跪跌在他身側。他呆呆地低頭看我抓住他的衣擺,沒有任何反應。我輕聲說:「『一朝頓醒當年夢,方知成敗轉頭空』,胤祥,這是熹慧留給你的話!」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微笑的眼廓漸漸加深,牽我起來後,手指習慣地撫上我的臉側,指尖輕揉著耳垂,不出聲地說了一句:「多慮了。」然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我虛弱地靠在回廊的柱子上,侍衛一個個從我身邊擦過,走遠,大門最終關住了府裡的寧靜。多慮嗎?但願是我多慮吧。

  走回內院,我叫秋蕊去把孩子們都找來,我現在不需要安靜,只想守著他們,還能給我一點點實在感。不一會兒,幾個孩子都聚集到我院子裡,我正笑著問他們要吃什麼玩什麼,穆琅驚慌失措地進了來:「回福晉,外面來了好些兵,守住了咱們府的各個門,帶頭的是位將軍,指明要見福晉。」

  要見我?看來他知道胤祥不在府裡。什麼人這般神通廣大?不管怎麼說,兵圍貝子府足以說明來者不善。我慶倖自己此刻還能冷靜,便回頭對弘昌說:「昌兒,府裡有客人來,額娘現在要出去,這內院,額娘就交給你看著,你是大哥,能不能讓額娘放心?」

  弘昌呆了一下,立刻正色道:「請額娘放心!」

  我拍拍他的肩,帶著秋蕊和穆琅往外走。前面果然很熱鬧,原先守門的侍衛現在都押在一個角落站著。廊子口,府門外,早已換了些生疏的面孔。不過最讓我意想不到的,自然就是面前這個一身盔甲的人。我只見過他一面,可是仍然記憶猶新,他眼睛裡的戾氣幾乎可以把人的皮膚劃破,唇畔卻仍然上揚著恰到好處的角度,不失恭敬地上來打了個千兒:「年羹堯給十三福晉請安!」

  我儘量笑得自然:「年將軍真是稀客,若是我沒記錯,您此刻應該是坐鎮川陝,襄助十四爺平藏吧?怎麼還有閒空兒上這來串門子?」

  年羹堯揚了揚頭說:「回福晉的話,凡事都有輕重緩急,年某不過是個奴才,只知道聽命行事。是主子有命,說這些時日京裡事多,十三爺尤其繁忙,因此撥了奴才來……」說到這兒他轉向我,幾乎一字一頓地說,「來幫十三爺,看看家!」

  我深呼吸一口調整了一下臉部微笑,打著哈哈:「那還真是費心了,您把這守城門的侍衛都調來守我們府的門,真是叫我受寵若驚啊。秋蕊,看茶!」我回頭吩咐。

  不想年羹堯使了個眼色叫後面一個人上來攔住秋蕊,自己斂了神色對這院子裡其他的人呼喝:「你們把這府裡各處都守好,若是錯了一點,按軍法辦!」話音一落,所有的人都開始動作起來,一陣腳步聲頓時讓本來空闊的院子顯得劍拔弩張。

  「慢著!」眼看他們就要往後面去,我連忙大喊了一聲,繼而冷著臉對年羹堯說:「年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管你是不是朝廷御筆親封的定西將軍或者幾品大員的,我得提醒你,你現在站的,是我十三貝子府的院子。我想,你的主子叫你來『看』家,可不是叫你來『抄』家吧?」

  他一抬下巴,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我往前邁了半步,剛好距離他一尺左右說:「我們爺現在不在,我便是一家之主,將軍有什麼事,我就坐在這堂上,儘管跟我說。可不許這些人驚嚇到我內院的女眷和小主子們!」我指指後面的人,「倘若他們有一個敢進了二門,年將軍……」

  我壓低嗓子,用只有我們兩個聽得到的聲音說:「要麼,我今天借你個膽子殺了我,不然的話,明兒個見了新皇,我想你也占不到一點便宜!」

  聽到「新皇」二字,年羹堯一直淺笑的臉明顯改了顏色,眼睛微眯打量了我一會,終於擺手叫那些人仍舊退回門口,然後對我拱手:「十三福晉,受教了。既然如此,就委屈福晉在這裡跟年某一同照看。」說完便有兩個人跟在我身後,我走進廳堂坐下,年羹堯就坐在側座上,秋蕊終於被放走,沏上茶來我一看,立刻對她說:「怎麼只有這兩盞茶,去抬一大壺來,這麼多人都要喝呢,況且年將軍說不定要長談一番,這麼點茶水哪夠呢。」

  年羹堯似笑非笑地坐在一旁也不說話。我心裡可是早已有了數,這一呆,只怕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完了的,趕著叫秋蕊去拿兩本書和我日常消遣的東西來,卻不想她去了後就再也沒能從內院出來,東西也是守著二門的人拿給我的。

  晚膳的時候,內院的人送了飯來,我的是單裝在一個託盤裡,菜式自然跟他們也不一樣,端來給我的是一個新進府的小丫頭,只有十歲上下,我記得是我撥在弘晈屋子裡的。小丫頭順著眼,把託盤往我跟前一放,突然抬頭對上我的眼,然後又看看飯菜,就這樣來回看了兩遍,我疑心頓起,隨口問:「你叫什麼來著?」

  「回福晉的話,奴婢叫素畫。」小丫頭聲音童稚,卻是一臉的機靈,在我點頭叫她退下的時候,仍然不忘再看那飯菜一眼,我回給她一個眼神,告訴她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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