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四〇


  他又撥弄一下火,然後看著我說:「這不是為了還你一個生辰麼,捎帶連我的一起過了,省得你以後再嗔我害你去養蜂夾道過壽。」

  我愣了一下:「原來你記得?才剛還蒙我。」

  他搖搖頭說:「記得也白記,早先還巴巴地帶了好東西來給某人,誰知某人還不領情呢。」

  我聽了放下碗,從身上的荷包裡掏出個物件拿給他:「誰是某人?你說的好東西是這個麼?」

  他頓時呆住:「這東西怎麼回你那去的?你居然還帶在身上?」說著接過去,就是那個「風雨同舟」。

  「怎麼到我這的你管不著,我只是聞到這個東西有一股子香味才帶著的。我琢磨著,這不像是普通的野核桃。」

  他拿著那個端詳著答:「是啊,這個其實是用番邦產的不知道什麼香木先做成野核桃的樣子,再刻成核舟的。普通的核舟在熱河滿大街都是,我怎麼會買那個回去?難為你還帶著它。」

  「難為你記得我的生辰,算是彼此彼此吧。」我繼續解決那些鮮魚亂燉長壽麵。

  越來越接近年底,天漸漸寒冷,我開始躲在屋子裡不出門了,反正一月有餘這臥龍崗也被我逛得差不多了。胤祥隔兩天就要給康熙寫點什麼,康熙也時有回復,無非也就是些沒要緊的套話,更多時候什麼也不批。胤祥每次拿回摺子看一眼眼光就會黯下去,然後就一言不發。我找著閒話跟他玩笑也找得快沒詞了,好在胤祥也很會排解自己,興頭頭地去把外面嶽飛手書的那些個出師表的碑都拓了下來,某一天終於拓完了沒事做,居然把牆上的琴拿下撥弄起來。

  「從來不知道你還會這個?」突然覺得雖然十來年的夫妻,我卻好像仍在跳出歷史慢慢瞭解他。

  「皇父好這個,我們這些兄弟多少都會一點。」他撫完一曲《胡笳十八拍》說,「我撫這個不如三哥四哥,他們倆的琴才是極好的。」

  「哦?那你什麼比較精?」

  「不拘什麼,都擺弄兩下,若說笙管笛簫這一類,應該算是太子得了皇父真傳,我們其他的都只是玩,現在那幾個小的可能還不錯,對了,老十四偏好唱兩口兒。」

  我立刻瞪大眼睛:「十四爺?要是我沒記錯,十四爺是個左嗓子。」

  胤祥想想也笑起來:「他自己不知道唄,你沒見那些小孩子們雖然喜歡圍著他,只要他一開腔肯定都散了。」

  「你還別說,十四爺真是個孩子王,以往年下都聚在宮裡的時候,那些小孩子總都粘著他。」

  他笑著,慢慢臉色又凝重起來:「若說老十四,現下他也是個人物了。」

  「你們這些兄弟,哪一個不是人物?」我到桌前,提筆寫起字來。

  「十二哥就不是,他就置身事外逍遙得很呢。」感覺他抬頭看我,我不理他。他站起來走到我身後看了一會:「果然有些進步了,你這寫的是什麼?」

  「才剛聽你撫琴,想起這麼一首,這叫《臥龍吟》,正對應這個地方呢。」我改動了其中兩個比較敏感的字眼,寫完拿給他看。

  束髮讀詩書,修德兼修身,
  仰觀與俯察,韜略胸中存,
  躬耕從未忘憂國,誰知熱血在山林,
  鳳兮鳳兮思高舉,時亂勢危久沉吟。
  茅廬承三顧,促膝縱橫論,
  半生遇知己,蟄人感幸甚,
  明朝攜劍隨君去,羽扇綸巾赴征程,
  龍兮龍兮風雲會,長嘯一聲抒懷襟,
  歸去歸去來兮我夙願,餘年還做壟畝民。
  天道常變異,運數杳難尋,
  成敗在人謀,一諾竭忠悃,
  丈夫在世當有為,為民播下太平春,
  歸去歸去來兮我宿願,餘年還做壟畝民,
  馨風曉月入懷抱,猿鶴聽我再撫琴。(注)

  我輕輕哼完整支曲子,他用手指點著詞:「這個果然概括得切啊,這兩句好。」他點在「成敗在人謀,一諾竭忠悃」和「丈夫在世當有為,為民播下太平春」上。隨後又走回琴旁坐下說:「你再唱一遍。」

  我又唱起來,他跟著一句一句把調找出來,又加了些韻在裡面,完整地撫出來還確實好聽,整支曲子彌漫著一股寧靜淡泊,卻又不失勵志竭精的味道,沉浸在這樣的氣氛裡,叫人欲罷不能。

  一曲唱完,已經是掌燈時分了,阿克敦突然跑了進來:「跟爺回話,外面來了一個人,指明要見十三爺,可是他不是咱們的人。」

  注:《臥龍吟》摘自電視劇《三國演義》插曲,作詞王健,作曲谷建芬。

  浪跡(三)

  海記憶體知己,天涯若比鄰

  胤祥皺眉思考著,我沖他指指里間,示意回避然後就逕自進去了,只聽他在外面說:「叫他進來吧。」

  沒一會兒,一個稍顯慵懶的嗓音響起:「奴才給十三爺請安。」

  「呦呵,是你啊亮工,你個四川巡撫怎麼尋到這兒來了?」胤祥的聲音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戒備。原來是年羹堯,我倒有些好奇起來。

  「奴才管的那地界兒這一年出的事多,奴才遞了摺子,眼下年底了回京述職,聽得十三爺在這兒私訪,順道來瞧瞧爺也是奴才的孝心。」如果我沒親耳聽到,從來不知道能有人用如此憊懶的聲音說出如此諂媚的話。

  「你跟我也算老交情了,就別來這些個廢話。不瞞你說,爺我如今也是不便跟人套近乎,不過你既來了,回去該問好的……」胤祥說到這頓了頓,「都問個好兒吧,喜兒,倒茶!」他沖里間喊了一句。

  喜兒早已倒了茶,我說:「我來吧。」接過茶盤轉身走出去。看清坐在胤祥隔桌的那個人,身量與胤祥相仿,只是少了些魁梧,顯得修長。長的倒是文文氣氣,嘴角的弧度總是恰到好處,臉上也是恭謹謙和。就只有他的眼睛,他所有的情緒都在那鬼魅一般的眼神裡,含著一絲戾氣,讓人十分不舒服,被他看上一眼,就好像被癩蛤蟆舔了一口那麼叫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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