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一八


  見他不解,我又說:「你的心思平日都是不瞞我的,今天我也有句話得勸你。這一回帶了這麼多皇子去,遇到大事小情的決斷,難說會想要考較你們。但是你記得我這兩個字」不可「。不可莽撞、不可浮躁、不可爭強更不可好勝!凡事口中留半句,腦中思三分。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契機,再想說的話再想做的事,也都是不可,你明白嗎?」

  他聽完,眼神漸漸深邃起來,半晌才說:「你說的倒是沒錯……你今天是怎麼了?別這麼擔心,我也不是頭一回隨扈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伴君如伴虎,你是兒子也不例外。你只一定記住我的話。你衣服襯裡包香餅子的那個袋子,是我另拿絹子縫了的,若是遇到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可以拆開看看。」

  他大大地露出一個笑容,習慣地用手捏了捏我的耳垂,走了。

  不知道他到底能聽進去多少,從他一走,我就像一隻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忐忑地等待著隨時從天而降的石頭。德妃那裡雖然還時常去,偶爾碰到四福晉和十四福晉,不過這幾年年齡大了,明顯不如早些日子那麼熱絡,就是十四福晉那樣的活潑人,現在也是嚴肅內斂,很有一副為人母的樣子了。算上德妃,我們四個人湊在一起,說話態度方式竟然如出一轍,也不免讓人覺得沒意思得很。從前請安過後我就呆在同順齋,現在同順齋已經空空如也,傷懷的氣氛讓我連門也不願意接近。於是我有的時候會去御花園坐坐,看池底的荷花凝上水滴閃閃發光。

  有一天我剛繞進御花園東南角,就看見澄瑞亭裡坐著個人,看身形衣服眼熟得很,若是主子旁邊卻一個人也沒跟。我正納悶呢,過去一看竟然是毓琴。「八嫂。」我叫她,她飛快地在臉上抹了兩把,笑著扭過頭來。

  「你怎麼自己坐在這兒?身邊的人呢?」雖看她眼睛腫得厲害,心知她有意遮掩,就沒細問。

  「這地方靜,閑了過來坐坐,若是著人跟著,倒不得這份清靜了。」毓琴勉強笑著說,可那眼圈還是不住地紅了又紅。

  我掏出乾淨帕子給她:「行了,我也不是外人,嫂子可是受什麼委屈了?」不問還好,一問她那眼淚立刻斷了線一般,半晌也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我一邊試探著安慰她,心裡緊張又緊張,很害怕有什麼蛛絲馬跡與出巡有關,不過她只是哭,最終也什麼都沒說。

  剛回到家就收到胤祥寄來的信,每大半個月他就會寄回家信,大信封之外再帶一個小信封單給我。只是從來沒有什麼正經話,或圖或詩,有一回竟還寄了張白紙。這回也不知道是什麼,我拆開一看,立時跌坐在椅子上,上面只有兩個字——「不甘!」

  他到底遇到什麼了?看這兩個字的筆力,竟是大有破釜沉舟之勢。我猜不下去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既定事實,胤祥的劫難,已經被他自己拉開序幕了。

  一個月後,聞聽御駕就要到京了,我沒有出去打聽具體的情況。這一個多月之中胤祥沒有再來信,僅此一點應該可以說明問題了。我每天著各種心理準備,讓自己儘量可以平靜地接受任何可能。但是跟去的小福子他們三個人回來的時候,我還是緊張得從頭哆嗦到腳。

  我單把小福子叫到書房問話,他一看見我就哭,簡直哭得我心慌意亂。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講起來:

  「本來跟以往一樣,一直都好好兒的跟著皇上大宴小宴,行圍打獵。結果月初十八阿哥歿了,皇上連日傷心。回程前晚爺被召走了,第二天皇上跟前的李諳達就差人來說讓奴才們收拾爺的東西,準備回京了。從那會奴才們再也沒見過爺,只知道皇上不知怎麼的生了氣,說是要廢了太子爺,還把阿哥們都給捆了。奴才試著打聽,可是一回到京,就把奴才們給打發回來了,爺跟其他阿哥們都被皇上帶進了宮……」

  我閉著眼睛聽完這些,百爪撓心。看來胤祥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受了怎麼樣的責罰是完全不得而知的。只能肯定一點,既然所有的阿哥都在裡面,罰不責眾,應該還不至於受太過的罪。我打發小福子下去休息,暗自盤算著。

  整整兩天,宮裡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人來限制府裡的進出走動。於是我把小福子叫來,囑咐他去想辦法打聽打聽,傍晚他才跌跌撞撞回來,神色慌亂語無倫次地進門就嚷:「福晉,福晉,大事不好了!」

  「慌慌張張的做什麼?沒得嚇著其他院裡的人,你先穩當穩當,到書房來慢慢地說!」

  「回、回福晉的話,奴才去尋了李諳達身邊的小順子,才打聽出來:前天皇上只把大阿哥送去養蜂夾道關了起來,沒有別人的事。昨兒個一早其他的阿哥們都各自回家了。皇上臨了又召了咱們爺單去問話,結果,不知怎麼的就發了脾氣,說是爺當面頂撞了皇上,當時就奪了貝子俸,後來就也給送去養蜂夾道了!還不叫求情,八阿哥去說了一回,被狠罵了出來,四阿哥現在還跪在養心殿門口呢……」

  小福子退下後,我呆坐在書房,手裡捏著那三塊小玉牌,也不知道胤祥到底說了什麼鬼迷心竅的話,我要怎麼救他,是不是救得了他?小玉牌在手心裡漸漸變暖,似乎給了我無窮大的勇氣,我手一緊,站起身回到屋裡,把平時用得著的小東西收拾了一個小包袱,然後叫來喜兒:「你聽著,我現在要進宮,如果今晚我沒有回來,明天你就把這送去四貝勒府,求他給送進去。」

  喜兒惶恐地紅了眼圈,我趕緊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許哭!你這兩天給我看好瑾兒,其他福晉那裡不許透露一個字,明白了嗎?」

  走進養心殿時,天已經黑了,四阿哥直直地跪在抱廈外,襯托得周圍靜悄悄的氣氛越發的陰森。我走過去,對著他深深一福:「四哥請回吧。」

  四阿哥看到我微微吃驚,仍舊跪著不語。我又說了一遍:「我們夫妻還有事求四哥,四哥請先回。」看他遲疑著,我笑了:「難道四哥信不過我?」聽了這話,他緩緩站起來,因為跪的時間過長,一個踉蹌幾乎不穩,一個小太監過來攙著他往外走,他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看,我仍舊蹲身,他方去了。

  送走四阿哥,我走到他剛才跪的地方。拍拍身上的衣服,撩了撩下擺,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用儘量大的嗓門報:

  「臣妾兆佳氏恭請皇父萬福金安!」

  相伴

  潮起潮落,劫難共赴同命人

  一片寂靜,些微的風聲摻雜一些隱約的迴響讓我產生了一種時空的不真實感。我咬緊嘴唇,半晌也等不來回音。握了握微涼汗濕的手,壓下心中那份尷尬和不安,再次報了一遍:「臣妾兆佳氏,恭請皇父萬福金安!」

  裡面「咣啷」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砸碎了。很快,大太監李德全探出個頭來:「哎呦,福晉呐,您一向是知書知理兒的人,這會子怎麼也執拗起來?皇上這兩天正在氣頭上,您快回吧,誰求也沒用,過兩天興許就好了呢,快回吧。」

  我抬起頭來:「李諳達,您說得上話,求您幫幫忙,我不是來求情的,您幫我通稟一聲,就說我是來請罪的。」

  「老奴勸您還是別去了,碰在萬歲爺的心坎兒上,沒得白受牽連呐!」李德全一臉難色。

  我順下眼,平靜地說:「既是來請罪,自然不計後果。求諳達幫忙!」

  李德全搖搖頭,轉身進去了,好一會兒,裡面傳出康熙怒氣衝衝的吼聲:「去叫她滾進來!」,李德全只得唉聲歎氣地打起簾子,一面對我使著眼色。我慢慢走進去,康熙站在窗子跟前,一動不動。我跪下,頭碰到地:「臣妾給皇父請安,皇父吉祥。」

  康熙猛地轉過身來,彎腰盯著我:「哼,朕有你們這一個個狼心狗肺的兒子、媳婦,朕找誰要吉祥去?」我心裡哀歎:千古一帝啊,竟然口不擇言到這種地步了,顯見得是氣大了。於是我擺出一副惶恐至極的樣子說:「臣妾來向皇父請罪請罰。」

  康熙冷笑一聲:「哦?這倒奇了,你何罪之有啊?」

  「臣妾蒙皇父恩典受封皇子福晉至今,未能克盡心力幫扶十三阿哥,今十三阿哥御前忤逆,觸怒天顏,是臣妾不曾盡心相夫所至。故而難逃干連,理當同罪同罰!」我故意忽略自己微微抖動的聲音,儘量顯得鎮靜。

  康熙沉吟片刻才開口:「你可知道,十三阿哥是因什麼獲的罪?」

  「回皇父的話,臣妾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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