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風入夢之怡殤 | 上頁 下頁


  如果話就說到這,大家一笑,互相客氣客氣,正式開始相處,就算是比較圓滿了。可惜我們這位側福晉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若是你們怠惰散漫,或不服差遣,衝撞福晉,讓我知道了,你們可仔細著!」

  這下子我是真的搞不懂這位大姐到底是聰明還是不聰明,還是幾年的第一側福晉生活優越得昏了頭了?我一向是最不喜跟女人過招鬥心思的了,碰上這麼一位倒也有趣,明著就給我個下馬威。我失笑,是不是應該忙不迭地讓出這把正座以示配合?

  隨手拈起一本帳簿,我略略想了想:「這樣吧,藍姐姐現在是有身子的人,的確不宜過分操勞,這些賬我慢慢看看,若有不明的地方自然還要向藍姐姐討教。至於這管家的事,想來下頭人也都是慣了的,一倒手反添了許多囉嗦。穆總管,以後大小事還是回給側福晉,完了再知會我一聲就是了。聽明白了就各自散了吧。」穆總管答應著領那些下頭人自去了。海藍微翹嘴角,似乎這結果十分合乎她的預料,轉頭吩咐人擺飯。我站起來說:「不必,我自回去吃罷,你們隨意。」

  剛出抱廈門,有小廝跑進來回:「爺回來了,聽見福晉們都在一處,叫把飯擺在花廳,請主子們都過去。」

  我咬牙,真是專門跟我犯沖來的,想自在吃個飯都不能了!

  從飯畢直至晌午,我一直坐在抱廈裡翻那點帳本,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腦仁兒疼。果然是康熙心坎上的阿哥,雖然建府時間不長,賞賜倒是源源不斷,尤其是敏妃娘娘歿後,幾乎就是三天一小賞、五天一大賞了。只是咱們這位十三爺是個漏勺的手,進多少出多少,也就沒有什麼存性。想到這回大婚不免又是一筆進項,我這愛操心的毛病又來了。若是能怎麼著存下點豈不好?

  心裡正盤算著,十三走進來隔著桌子坐下,我心裡琢磨著不說句話好像不太好,就沒抬頭隨口問了一句:「爺怎麼沒出去?」

  「大晌午頭的去哪?你就這麼不樂意我在家啊!」

  我氣結,怎麼這人不吵架就說不了話了?抬頭正色看著他說:「爺要沒有正事可說,我倒有件事。早上我跟兩位姐姐商量過了,府裡的事還歸藍姐姐管,只是她現在身子重,我略略分擔些。才剛看了看這些賬,我雖不擅這個,也看出這幾年進出幾近一樣。爺是皇子貴胄,自然從不憂慮這些,只是若沒點存性,遇上年節的也難說會有多少饑荒好打。我心下琢磨著,爺要不反對,便從府裡一些不要緊的去處先儉省些,凡事總得從長計議,不知道爺的意思如何?」

  見我這麼認真地說了一大篇,他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端詳了我一會,輕輕笑了起來「你是嫡室,這些原該你管,幹嗎還交給藍兒?」

  「我資質愚鈍,管不來這些。」見他手伸向桌上唯一的茶杯,趕緊搶先一步端起來。

  「你還愚鈍,剛剛不是教訓得我一套套兒的。」他無奈,只得另尋盅子自己斟了一碗。

  「行不行,爺趕緊給句痛快話。」答應了我就趕緊走。

  他站起來走向書房,邊走邊說:「我從不操心這些,該怎麼著隨你,只別把我這府裡搞得烏煙瘴氣就成。」

  我整理一下帳本準備回屋,他又從書房探頭出來:「我也有個正事得給你說,隔兩三日進宮去給德妃娘娘請個安,還有……」說著扔出兩本書來,「你院裡的太監小柱兒識文斷字的,又學得一手滿文,你若想把滿文撿回來,找他。」

  撿起那兩本書,上面畫得都是圈圈杠杠,恍若天書,想不到跑到這個時代又要加修一門「外語」,欲哭無淚。

  這時小福子從外面跑進來:「給主子請安。」

  十三又出來:「什麼事?」

  「回爺的話,四貝勒爺過府來了,這會子在正廳坐著呢!」

  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像個表演,真假難辨

  十三聽了便罵小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怎麼讓四爺在外頭坐著,還不快請進來!」

  小福子委屈得癟了嘴咕噥道:「不是爺自己說的,如今內院歸了福晉,爺們再來就外頭說話麼,這會子又罵人。」一邊說,一邊垂著頭走了。

  我聽了這話回頭看十三,他正歪著頭想什麼,見我看他,伸手在自個兒光頭頂上拍了拍,轉身欲走。

  我叫住他:「爺,四哥喝什麼茶?我好預備了來。」

  「也不拘什麼,只撿那頂新的茶葉沏上來就是了」

  我回屋叫喜兒去小廚房沏上新茶,又預備了兩個手爐,找個託盤自己端著。走進書房的時候,十三正站在書架前一邊翻找一邊說著什麼,四爺坐在炕桌前揮筆不停寫著,我只隱約聽見什麼陝西、安徽,又什麼糧穀不得儲存的話。四貝勒見我進來,笑說:「這如何使得,竟勞動弟妹親自送來,十三弟,這可是你的不對了。」

  「不妨事,反正她也閑得很。」十三笑著回話。

  我背對著四爺,狠狠白了十三一眼,轉身對四爺笑道:「我們爺原是怕那起下人不妥帖,豈不知這府裡最不妥帖的正是我呢,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四哥只管找我們爺算吧。」

  四爺哈哈大笑,我福了一福:「四哥既來了,便留下用飯吧。」十三抽出一本書一邊翻一邊說:「你才說了那樣的話,四哥還敢留麼?留客也不是你這個做派的。」

  我也不甘示弱,回嘴道:「爺只說自己小氣就是了,要攔也該攔得不著痕跡些才是。」

  四爺笑得茶碗一抖一抖的,好容易灌下一口茶說:「我卻不怕,今日倒定要叨擾了。」

  我心裡暗笑:果然是臉不夠大不足以服天下,四爺不愧是未來國君。又一蹲身,拿著託盤自去小廚房吩咐了。

  兩兄弟倒也都不是難伺候的人,旋風般地吃完了飯,又一頭鑽進書房商量他們的事去了。直到梆子敲過二更,四貝勒終於很識趣地想起告辭了。我陪著一直送出了二門,四爺轉身說:「夜裡風涼,弟妹留步罷,改日得了閑兒,也請去我們府裡坐坐呢。」

  十三也揮了揮手:「你就回去吧,四哥也不是外人。」我點點頭自己走回內院。今日看到這兩兄弟的相處方式,心裡總是覺得跟想像的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即便是自家玩笑的話,說出來也沒有那麼親厚的感覺,除了公事,似乎很難找到他們的共同點。四貝勒是那麼出人意料的平和,平和得甚至清楚地襯出了十三的鋒芒……

  翌日一早,我找來穆管家,讓他去把府中上下各處當差的分配和份例都列下來給我。然後找來太監小柱兒,讓他教我點最簡單的滿文。小柱兒恭恭敬敬在紙上寫下常用的滿文字頭,我按著他念的音悄悄在旁邊用小羅馬字標上,叮囑他每日過來給我講一個時辰,就遣走他自己念了起來。真是不學不知道,一學真懊惱,那哪裡是字,明明就是畫,光是「e、i、o、u」四個音我畫了一上午,就沒畫出一朵像樣的,還好穆總管趕在我崩潰之前送來了我讓他列的表,我才把那些鉤圈撇捺給撂開了。

  從那表上看,十三府不大,各處的分配倒是細得嚇人。例如馬廄裡只有兩匹馬,侍弄的人卻多達八個,還分作早晚兩班。這上頭尚且這樣,那些丫頭婆子就更不計其數了,我實在覺得不僅浪費而且招搖。而且各屋份例也劃分不明,明明伙食費已經算在份例裡,卻幾乎天天一起吃飯還要從公中出錢,無形中就多出去一倍,廚房沒有明確菜譜和細帳,都是想起什麼就做什麼,為此整天各色菜品都預備齊全,提防這個添了,那個恰好也要添,兩隻雞或鴨碰在一桌上的事也時有發生,吃不了的又都浪費掉。

  不忍心讓別人看見我寫的字,我叫小柱兒把這些一一寫下來,大概歸總了幾條改善做法:府裡各處當差的人要減,除看門上夜的以外不再分作早晚班,替下來的人都送去外頭莊子上耕作,不發薪俸,從年底莊子的收成上提出兩成分給他們;各屋份例不變,像海藍這樣有孕的自然是要給點補貼,只是除年節或府中大事,平日不在一起吃飯;十三爺那份歸入公中,他去哪屋吃飯自有公中出錢添補;廚房設菜譜,誰想要添菜誰就自掏體己,每日按菜譜採買,每日結算。總之我是儘量把能無端漏錢的地方都給堵上,倒不是苛刻小氣,只是想到在將來可能落魄的日子,我這先知先覺的人,不得不未雨綢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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