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五九


  楚言遠遠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歡這個人,現在又覺得他表情誇張,心機不實,卻還不至於因此就要折騰他,淡淡一笑:「不知者不罪。亂七八糟的買了不少,我也走得乏了,回去吧。車來了麼?」

  「來了,在那邊街角。」峻峰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陪著她往那邊走,一邊笑著說明:「公主沒見過雲橫,大概記不得。當初,在濟南,若不是公主求情,恐怕戴總管還不肯收留他。」

  楚言想了想,憶起那回事,覺得他身世可憐,拋開偏見,笑問:「你是峻峰從街上拖回來的那個孩子?可尋著你家裡人了?如今也在四爺府上做事?」

  知她對自己此生最不堪的那段日子知情,雲橫一直覺得不自在,聽她有意避過不提,倒也有些感激,再聽她問到家人,又有些傷感,垂首答道:「尋著了。可沒多久就全沒了。王爺知情後又收留了我。」

  楚言一愣,歎了口氣:「人生無常。」

  峻峰笑道:「雲橫還是我師弟。我們是跟同一個師父學的武藝。他比我刻苦,武功也比我好。」

  「哪裡,師父說峻峰師兄的悟性好。」

  楚言噗嗤一笑:「好了。師兄弟兩個,少互相吹捧。你們兩個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遇到一處,也算奇緣。既在一處做事,又有這樣的淵源,相互間,還要多多關照才是。」

  聽見「奇緣」兩字,雲橫忍不住偷眼去看峻峰,見他憨笑應是,一顆心歡喜雀躍,連忙恭恭敬敬答應了。

  八福晉生日前一天傍晚,四阿哥居然回京了。也沒預先送個信,四福晉年氏等人聽得底下人急忙來報,又驚又喜,慌慌張張要往前面迎接,四阿哥已經風塵僕僕地走進花園。

  幾位福晉加上丫頭太監一陣忙乎,端茶遞水打扇捶腿拿衣服遞拖鞋,好容易伺候著這位大爺舒舒服服地坐下。

  四福晉親手送上一碗吹涼了的綠豆蓮子粥,這才問道:「王爺這麼突然回來,可是有什麼要急的差事?還要再往行宮去麼?」

  幾勺粥下肚,四阿哥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還得去。不但我還得去,你帶著兩個小的也得去。」

  四福晉奇道:「我們去做什麼呢?幾時走?」

  四阿哥伸手往假山那邊一指:「你問她!我這趟差事,全是因了她。」

  楚言連日在外面跑,回京要見的人要辦的事都已經差不多,也有些累了。因年氏說了幾次要做東,與她好好聚聚聊聊,四福晉也說來了幾天也沒好好一塊兒吃頓飯,可巧今日沒有哪處相請,上午去了趟寒水那裡就早早回來。歇過晌,四福晉就命在花園涼亭內擺上時令鮮果精緻點心可口小菜,邀上楚言,與側福晉李氏年氏格格鈕祜祿氏耿氏等人,團團圍坐,一邊納涼,一邊聊些女人家的話題,一邊看著弘時帶著三個小的玩耍。

  氣氛本來相當閒適,不想四阿哥突然回家,諸位女主人忙著迎接服侍丈夫,把客人拋到腦後。楚言不好不打招呼就走開,也不想礙事,在四阿哥進來時淡淡行了個禮問了聲好,退出涼亭,走到假山下看孩子們玩。

  她在路上想起來,這邊木工手藝比西北那邊細緻,畫了些圖樣交給峻峰,找人作了幾套玩具。除了最複雜的兩樣,昨日都送了來。楚言把專門為兒子做的兩三樣收起來,其他的拿出來,邀請三位小阿哥和怡安一起玩。弘時還罷了,弘曆弘晝恨不得整天整夜和怡安粘在一起,好玩她的新玩具,看見老子回來,不情願地跟著哥哥過去行禮請安,瞅見母親們心思不在他們身上,悄悄跑回來接著玩。

  弘晝拿著一隻會活動的竹節蛇,在假山石上鑽來鑽去,口中斯斯地哼著,不時還要嚇嚇丫頭嬤嬤。怡安脖子上掛著一串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木頭珠子串的項鍊,與弘曆一起在假山下的石桌上搭積木。怡安性子霸道,總要指揮著弘曆,還拆弘曆搭好的東西。好在弘曆脾氣不錯,不與她爭吵,只把被她拆掉的再搭起來。

  楚言脖子上掛了怡安分給的一串木頭項鍊,托著腮,有滋有味地看小孩子玩,不時留心一下下下任皇帝的表現,實在看不出哪裡特別,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被下任皇帝點到名。

  四福晉看看安心做孩子頭的楚言,越發不解:「這些與楚言妹妹有什麼相干?」

  楚言一頭霧水地轉過頭:「什麼事與我相干?」

  四阿哥看她那毫無氣質的樣,也不知該笑該氣:「你面子大,招人疼。你回京這些天,太后抱怨天抱怨地的,生怕你在京城玩瘋了,忘了她老佛爺數著日子等你回去。又怕你家小格格沒人做伴,回頭在行宮悶得慌不高興,要在皇孫裡挑幾個年紀相當的接過去,陪怡安格格玩耍。皇阿瑪聽說你住到我這兒了,就讓我回來跑一趟。一來,代太后問問你,京城的事辦完沒有,幾時回去。二來,怡安和弘曆弘晝同年,統共沒差兩個月,有一個院裡住了幾天,想必也玩得熟了,我也隨扈,就讓他們兩個陪著怡安過去,路上也不寂寞。這兩個混小子過去,要沒人管,還不定鬧出什麼亂子,只好請福晉辛苦一趟。」

  「能與楚言妹妹多盤旋幾日,我求之不得,哪有什麼辛苦!」四福晉笑道:「自怡安來了,三個孩子一處玩得還真挺好。怡安活潑,也懂事,帶得兩個小子倒比平日乖巧好管,沒鬧什麼事兒。」

  楚言忙說:「不成,不成。這番打擾,已經讓我過意不去。怎麼能再累得福晉和小阿哥車馬勞頓?萬一孩子中暑鬧出病來,不是玩的。為了我鬧車這麼大動靜,不知道的人怕不說我孟浪得沒形了!太后要是怪罪,我去領罰。」

  四阿哥慢慢攪著粥,笑眯眯地:「在你眼裡,我們家孩子都是糖人呢,曬曬就化了?你怕人說你孟浪?我還怕皇上太后怪我抗旨呢。你主意多,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四福晉也笑道:「往北走,越來越涼快,路上別太趕就是。要避暑,再沒有比行宮更好的去處了。說來,還是我們母子沾了妹妹母女的光。」皇孫一大把,能讓弘曆弘晝有機會到皇上太后跟前露露臉,對大人對孩子都是好事。

  楚言無法,只得說:「有勞四爺!有勞福晉!」

  「你要辦的事,都辦得如何了?」四阿哥放下粥碗,踱過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玩意收住了兩個小兒子的心。

  「差不多了。」

  「再給你三日,要不,四日,各處告個別,夠不夠?」

  楚言估計了一下:「夠了。」

  四阿哥回頭吩咐四福晉:「你預備預備,咱們四日後啟程。」伸手撥了撥那些花花綠綠的小木塊,看著楚言搖頭失笑:「你弄出來的?做什麼呢?」

  「給孩子堆著摞著玩。」

  四阿哥又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笑:「就愛折騰些沒用的。」

  遠遠看見圖雅和小嵐有些慌張地走來走去,四下張望,楚言就猜到一定是怡安又跑得不見人影了。回京這些天,她忙著會客辦事,被一堆人寵著縱著,怡安撒野的本事越發見長,圖雅都管不住了。

  要在別家,打個招呼,讓底下人幫著尋就是。可這是八阿哥的別院,今天又是八福晉的好日子。偏偏是她的女兒鬧出點事,奪了風頭,八福晉嘴上不說,心裡只怕不會痛快。楚言找了個藉口離座,叫住小嵐一問,果然。

  「沒和四阿哥五阿哥一處?問過三阿哥麼?他可見著?」小嵐急急地要去找三阿哥問,楚言忙又喚住她:「別慌!總不出這園中,多半是和哪個躲在哪處玩呢。你見著三位阿哥,隨便問一聲就是,別弄得人心惶惶,當出了什麼大事。」

  小嵐答應一聲,放緩腳步,放得從容一些。

  話雖那麼說,她自己又哪裡真就放得下心?也不回席上,猜度著這園子裡有什麼東西能引起怡安的興趣,也不禁埋怨那人把園子修得太曲徑通幽了點,可視範圍小,找起來麻煩。打聽了園中的荷塘魚池,找過去細細查了一遍,沒有人落水的痕跡,暗暗松了口氣,就有了點惱意,尋思著回去後怎麼收那孩子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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