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一〇


  十三阿哥和楚言坐進車裡,秦柱跳上車轅,吩咐車夫幾句。玉梨留在原處,悵然地目送馬車從視線裡消失。

  十三阿哥不說話,楚言也不出聲,默默地猜想著今天這事情會怎樣發展,又怎樣結束。

  十三阿哥突然將她擁住,將頭靠在她肩上,喃喃自責:「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微溫的水珠滲過夏衣,灼燙了她的肌膚,楚言覺得眼眶發熱了潮濕了,吸了吸鼻子忍住,努力讓語調輕快:「不怪!誰也不怪!十三爺,不是說玉不琢,不成器麼?上天考驗我們,磨練我們,因為我們受得主,因為我們會更好!」

  暢春園的侍衛同樣對楚言隨十三阿哥出現感到驚訝,並沒有為難,一面往裡通報,一面放他們進去。

  進門沒走多遠,他們就被從後面趕上:「十三弟,等等!快站住!」

  五阿哥喘著氣趕上來,分開兩人拉著的手,把十三阿哥拽到一邊,壓低嗓門,氣急敗壞:「你糊塗!這麼著,竟是要逼著皇阿瑪殺她麼?!」可惜,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路上攔下他們。

  如五雷轟頂,十三阿哥被震呆了,怔怔地望著五阿哥,說不出話來,轉頭往楚言的方向看,只見她低著頭,下意識地扭著手,單薄伶仃,不安無助。察覺到他的注目,她鬆開手,抬頭遞來一個安撫的笑容。

  十三阿哥茫然惶恐:「五哥,我該怎麼做?」

  五阿哥也為他難過。這個弟弟從小受寵,沒吃過苦頭,調皮搗蛋闖禍,至多挨一頓叱呵,罰跪抄書,誰成想,猛然間就是這樣一場磨難!他和懷湘也心疼楚言,終究只是局外之人,旁觀者清,反而能看出皇阿瑪真正介意的所在。

  「楚言,你怎麼來了?是皇阿瑪召見麼?」十四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起走過來,看見楚言,緊走幾步趕過來問,又是擔心又懷了幾分希望。

  五阿哥暗暗叫苦,麻煩的人怎麼全都來了?今兒這事兒,可怎麼了局?

  望見仍在出神的十三阿哥,八阿哥的臉色有些難看,不太客氣地走過去直視著他:「楚言應該在宮裡跟著嬤嬤們學規矩,沒有皇上宣召,冒然到暢春園來,甚為不妥!」

  十三阿哥象個犯了錯被逮住的小孩子,囁嚅道:「八哥,我——」

  「五哥,你馬上送她回宮。其他的事,回頭再做道理。」八阿哥面帶懇求,口氣卻不容置疑。眼前這些人裡,五哥對於她是最安全的一個。他已經做好安排,用不了幾天就能把她從宮裡換出來,這當口,最要緊的是不可起任何變故。對他的「換」法,她會怎麼想,暫時只能不顧。怪也好,怨也好,他總可以在事後慢慢解釋。如果她當真因此恨絕了他,他也認了。

  五阿哥點點頭,顧不上十三阿哥的反應,來不及對其他幾個弟弟解釋什麼,對楚言招手喚道:「你快跟我回去!」

  楚言輕輕搖搖頭,視線靜靜地在八阿哥那裡停了一下,掠過十三阿哥,落到五阿哥身上,從容一笑:「既來了,不等見過皇上就走,更是失儀。」

  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沉默了。是啊,來的不對,來了就走更加是錯!

  十阿哥很久沒見楚言,憋了幾句話想要對她說,被哥兒幾個這麼一驚一乍也慌了神,愣了好一會兒,耳中聽著幾個人對答,字字都聽得懂,又句句都聽不懂,終於忍不住訕訕地問:「五哥,八哥,你們打什麼啞謎?楚言來見皇阿瑪有什麼不妥?來了就來了,我們都在這兒,下死勁求情,還能讓皇阿瑪處罰她麼?」

  五阿哥萬分頭疼,無力地歎道:「十弟,五哥求你,少說幾句,千萬別再求什麼情!」

  十阿哥迷糊,卻也明白自己上回那一鬧害了楚言,悄悄看了看她的神情,呐呐地閉住了嘴。

  九阿哥有幾分明白,惡狠狠地瞪著十三阿哥,冷冷嗤道:「老十說得有理,既然帶來了,做什麼又送回去?敢鬧,就要有本事收場。」

  五阿哥低聲喝道:「九弟,消停點!事情弄成今天這樣,沒你的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人麼?」

  九阿哥啞了啞,還不肯服輸,強道:「今兒這事兒,又不是我鬧起來的。」見眾人臉色都很難看,倒也識趣地管住自己的嘴巴。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既不往裡走,也不往外走,就這麼呆著,各自轉動著心思。

  李德全手下的一個太監彎著腰,一路小跑而來,尖聲道:「皇上宣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佟姑娘晉見。」

  「是。」無路可退,幾位阿哥硬著頭皮,按習慣依著齒序排成一隊,跟著傳話的太監往裡走。楚言淡淡地跟在後面。

  進了院子,聽說康熙正在與太子說話,眾人只得在廊下跪著,等候傳喚。

  好一會兒,太子才從裡面出來,看見廊下跪著的一群人,腳步頓了頓,森冷的目光從幾個弟弟頭上掃過,看到後面的楚言,眼中閃過一絲恨毒。這丫頭再三再四地冒犯他,與他為難,令他顏面大失,害他被皇阿瑪斥責。這一次,到底落進他的手裡。他決心結實給她一個教訓,警告所有妄圖對他不敬的人,等著看他那幾個弟弟怎麼關心則亂,借機打壓收買挑撥分化。沒想到,這丫頭不退反進,傷己以傷人,小小一番苦肉計,就威懾制服了那幫廢物蠢才。他諸般安排全都付之東流,反倒落成笑柄。他絕不能容忍這個煞星留在京城!

  幾人縱是再不情願,礙於君臣之別,仍得對太子施禮請安。

  太子倨傲地笑了,語帶嘲弄:「阿格策往日朗即將到京,接待婚禮諸事瑣碎,皇阿瑪逐項過問落實,議得久了,累諸弟久跪,愚兄實在不忍。喜事在即,西北將安,皇阿瑪心境大好,弟弟們見駕可放心應對。」將一干人的驚慌緊張憤恨無措盡收眼底,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眾人還沒得及整理好思緒,李德全走了出來:「十三爺,皇上命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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