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嗯。」四阿哥拿過她手中的木棍,梆梆梆地敲了一通,搖搖頭:「想法有點意思,可惜宮商角徵羽都沒弄對,不通!」

  楚言氣道:「我的玩意兒,通不通都是我的事兒。你還給我!」

  四阿哥搖搖頭,嘖嘖笑道:「這麼大了還是孩子脾氣,一句不好聽的也聽不進去。」索性連她手中的木勺也搶了過去,一邊往幾個罐子裡添水,一邊敲敲打打地說著:「太低了,需多加點水。」

  楚言花了好大功夫來調這組低音,三兩下全被他廢了,氣得直跺腳:「水越多聲越低,不懂就別搗亂。 快還給我! 」

  四阿哥童心大發,偏不肯給她,仗著身高,把棍子勺子從她頭上伸來伸去,口中笑道:「你早說啊,這下懂了。你乖乖去那邊坐著,看我給你做一套編鐘出來。」

  眼看木棍在她頭上飛來飛去,楚言跳起來去抓,碰是碰到了,四阿哥一抬手躲了過去。那根木棍是楚言讓廚房的人從柴火堆裡撿出來的,用柴刀削去棱角和明顯的木刺,看著還算光滑,可沒有經過打磨拋光,並不適合做玩具。一抓之下,楚言手掌手指紮進了兩根木刺,指尖那根刺還挺粗,立刻滲出血來。

  扔下兩手中的東西,四阿哥一把抓住她受傷的手,小心挑出刺,又把出血的手指放進自己口中吮吸。

  他動作很快,快得她根本來不及表示反對,只能愣愣地由他作為,直到手指被溫熱的舌頭卷住,心底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急急忙忙想往回縮。

  「別動!」他一把按住,含糊不清地說:「需把髒血吮盡了。」

  他沒有把她手上吮出的「髒血」吐出來,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四阿哥微微一笑,轉眼看見那一攤東西,皺了皺眉:「來人,把這些東西收了。」

  見她一臉憤然,有些好笑,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哄道:「傷了手,今兒不可再玩。若是想聽曲子,我彈琴給你聽。」

  雖在客中,底下人忙亂了一陣子,還真給找來一把琴。兩個丫頭已經撤下那個「編鐘」,在花架下設了琴案香爐,又預備下茶飲點心。

  「差強人意,只好將就點。」四阿哥先試了幾個音,看樣子不是很滿意這把琴,雙手按在弦上,笑問:「想聽什麼曲子?」

  「廣陵散。」

  「換一個。」

  「高山?流水?」

  四阿哥笑著搖搖頭,手指撥彈一陣停下來,挑眉而問:「你可知,我方才彈的是什麼?」

  「不知。」她也就聽得懂幾個曲名,對曲子一竅不通。

  「山居吟。」四阿哥搖頭嘆息:「真是對牛彈琴。琴棋書畫,你到底會幾樣?」

  「琴麼,會聽。」

  「連《山居吟》也聽不出來,還敢說會聽!」

  「會聽的是琴曲名兒啊。」楚言大言不慚,扳著手指頭數著:「高山,流水,廣陵散,漁歌,平沙落雁,幽蘭,陽關三疊,梅花三弄,古淥水,溪山琴況,漢節操,長門怨,胡笳十八拍……」發現自己居然能說出二十多首琴曲的名字了,楚言頗為得意,到這裡來以後,還是學了一點東西的。

  四阿哥哭笑不得:「得,別數了。會下棋麼?」

  「象棋圍棋都會一點兒,下得不好。不過嘛,觀棋,一定不語,是真君子。」

  「只怕不是不語,語不出來才是呢。書呢?」

  「識字啊,當然能看書了,也讀了不少呢。至於畫麼,大概是四項裡最強的了。」

  他點點頭:「比信手塗鴉強一點兒。不錯,好歹還有一樣能說嘴的。你既閑著沒事兒,給我畫幾張像吧。」

  「咦?不是四爺為我彈琴麼?怎麼一下子成了我給四爺畫像了?」

  「今兒是我給你彈琴,回頭,你給我畫像。聽好了,這是《平沙落雁》。」

  67、選擇

  看見戴鐸身後的兩個孩子,楚言又驚又喜:「小峰,小嵐,你們怎麼來了?」

  小峰小嵐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見過姑娘。」

  楚言臉色一白,直瞪瞪地盯著戴鐸。

  戴鐸躬了躬身,賠笑道:「四爺讓這兩個孩子來陪陪姑娘,給姑娘解解悶兒。」

  「請戴總管替我多謝四爺費心。你們兩個起來吧。」楚言強壓下諸多情緒,淡淡地。

  知道她心緒不良,戴鐸略微傳達了幾句話,就識趣地走了。

  上下打量了兩個孩子一番,臉色紅潤精神不錯,雖然穿這下人的衣服,倒也乾淨整潔,看來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時日雖短,那些天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實如親人一般,可一覺醒來,居然就成了主子奴僕。楚言呆呆地望著他們,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峰小嵐局促地低著頭,一聲不吭。

  楚言暗自喟歎,革命不成,她又被關回了籠中,何苦拖累他們?不如讓他們去吧,求求那人安排一下他們的生活,讓他們衣食無憂,小峰機靈懂事,應該能保他兄妹安全。

  小峰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邊上的兩個丫頭。

  楚言心中一動,吩咐道:「你們去拿些果子點心來,再問問戴總管,能不能讓他們住在這院,若是可以,就替他們把房間收拾了。還有,昨兒送來那件衣裳,別的還好,那些花邊太囉嗦,我不喜歡,拿去叫人拆了再送回來,我明兒要穿。」

  丫頭應聲而去,院子裡只剩下他們三人。小峰拉著小嵐往前走了兩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笑著:「小嵐,你看,姐姐的病全好了。」

  小嵐眼中閃著淚花,使勁點頭。

  「你們?」楚言鼻子一算,把小嵐拉到懷裡,為她拭淚,自己的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四爺說你身份尊貴,不可冒犯,我們若想跟著你,只能做你的奴才,喚你做姑娘。我同小嵐說,怎麼稱呼都沒有關係,在我們心裡,你就是我們的姐姐。」

  楚言搖搖頭:「你們不能跟著我。我如今連自己的事都不能自主,你們只會受我連累。我去求四爺找找你們的親戚,或者找個好人家收養你們。」

  「收養我們,然後有個什麼事兒,再把我們丟下或者乾脆賣了?到那時也是做奴才,還不定遇上什麼樣的主子。」年紀雖小,小峰卻已經對人性悲觀:「我們的爹娘都死了,最親近的,就是姐姐。左右都是作奴才,我們情願跟著姐姐和四爺。」

  楚言歎了口氣:「這事兒慢慢再說吧。這些天,你們住在哪裡?同仁堂的人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