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九九


  「都好,挑不出來。」楚言消極抵抗。既然玉珮長腳,認原主,幹嘛還要塞給她?

  「那就這個吧。」四阿哥不容分說,給玉珮換上新的裝飾,掛在了她身上:「好好收著,別再弄丟了。」

  楚言垂頭喪氣,沒留心他話裡的毛病。

  四爺一聲令下,丫頭們又端來一碗熱粥,比上回多點稠點。喝完粥,過了一小會兒,湯藥也來了。

  楚言的眉皺得緊緊地。這藥好苦,是不是有人整她,故意加了大把黃連?

  偷眼看看虎視眈眈的四阿哥,楚言賠笑:「這藥好苦,歇會兒再喝,行不?沒得傷了胃,把粥都嘔出來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趁熱喝,冷了更苦。」

  楚言心裡嘀咕: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四阿哥似笑非笑:「你怎知道我沒喝過這藥?要不,還是我喂你?」

  他喂她?怎麼喂?還有那個「還」字,難道她昏迷的時候是他給她喂的藥?看著四阿哥古怪曖昧的眼神,楚言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我自己喝。」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口氣把那碗藥全都灌進肚子裡。

  四阿哥微微一笑,舉步朝外走去:「我還有公事,你乖乖呆著養病,別耍花招。」

  臨時書房裡,四阿哥伸出一隻手翻著戴鐸呈上來的東西。沒見過,可猜猜也知道是女人貼身所用,顯見是秀衣局出去的那些女子幫她做的。見到那枚珠花,臉色一沉,沉吟了一下,扯過那塊薄綢重新蓋好,揮了揮手:「送回去,按原樣放好,別叫她看出來。告訴那兩個丫頭,半句也不許提。」

  吃了三天苦藥,大夫斷言楚言的病全好了,建議再調養一陣子。腳上的傷也好了,又可以活蹦亂跳,可惜只能在這個園子裡折騰。四阿哥不提,楚言也不敢說要出去。好在當年的河督靳輔是個胸懷溝壑的人,修的這個清晏園有樹有池,自具風情。

  四阿哥在公事之餘會過來看看她,說幾句話,少不得橫挑鼻子豎挑眼。楚言實在悶得慌,平日能見到的就這幾個人,兩個丫頭都是鋸了嘴的葫蘆,戴鐸倒是有問必答,可圓滑小心得近乎無趣,倒盼著四阿哥來,哪怕被數落一頓也是情願的。

  生活上,他對她的照應可謂無微不至,進屋前也知道敲門了。然而,他一句不問她逃跑的事兒,一句不提要怎麼處置她,也不說他自己什麼時候回京,就好像他們這麼呆在淮陰再自然不過。他不提,楚言心裡再忐忑也不敢問,只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掛念著小峰小嵐的下落,惦記著早燕羅衾可能還在等她,可半點也不敢露出來。從前那人就愛用可兒要脅她,他們離她遠遠的,對他們,對她,都好。

  唯一的一點樂趣就是通過兩個丫頭跟廚子打交道,按她的喜好變換菜式。說起調養身體,中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吃,廚子想必也得到了吩咐,要讓她吃好,故而十分配合。

  這日,楚言吃完午飯,正看著丫頭們收拾碗筷,四阿哥走了進來:「這就吃完了?也不等等我。」

  「四爺沒說要過來午飯啊。」他曾有兩次同她一起吃飯,但是都是戴鐸預先通知預備的,她只需配合演出。

  「吃的什麼?都吃光了?還有剩的麼?」

  一個丫頭乖巧地報告:「回四爺,姑娘中午的菜是炒雞丁,鍋塌豆腐,涼拌萵苣,和魚頭湯。雞丁還有一些,湯剩了不少。」

  「這就行了,盛碗米飯來。」

  楚言一呆:「這樣不好。」怎麼能讓他吃她的剩飯剩菜?

  「不妨。有雞有魚,有飯有湯,行了。這兒比不得在京城,就一個廚子,沒有預備我回來午飯,我不耐煩等他重新開始做。」

  讓他吃她的剩菜就是不行。哪時不順心起來,又是大不敬之罪,夠砍她的頭呢:「四爺若不嫌棄,讓我去炒個飯?很快!」

  四阿哥看著她,突然春風一笑:「就依你,去吧。把戴鐸叫過來,我有些事兒要問他。」

  四阿哥剛同戴鐸議了幾句事,一個丫頭端著一大盆湯回來了:「這是廚子照姑娘的指示做的酸菜魚頭湯,廚房還有半鍋在火上溫著,姑娘讓先送過來給四爺點點饑。」

  四阿哥盛了一碗,微酸微辣微鹹,鮮美可口,不由微笑道:「生津開胃,不錯!戴鐸,你也喝上一碗。這丫頭慣在吃喝上肯用心,名堂最多。」

  那盆湯差不多見底的時候,楚言回來了,身後的丫頭端著一個託盤,上面是一碗拌萵苣,一碟雲耳炒雞絲和一大盆炒飯。只見那盆中紅的是胡蘿蔔粒,粉的是火腿粒,綠的是豌豆,黃的是雞蛋,白的是米飯,鮮豔奪目,引人垂涎。

  四阿哥有些不信:「這真是你的手藝?」

  「飯是我炒的,另外兩樣是廚子做的。刀工不好,切得大小不一,讓四爺見笑了。」

  送了一勺進嘴裡,細細嚼了嚼,四阿哥點頭贊道:「很不錯!原以為你只會動動嘴皮子,想不到還有些真本事。」

  楚言不理他,為戴鐸也盛了一碗:「戴總管也還沒吃飯吧?嘗嘗我的手藝。」

  戴鐸接過來,才扒進一口就被四阿哥眼刀掃到,差點失手把碗打了,只得訕訕地稱讚幾聲,食不甘味地咽下那碗炒飯,不等楚言來添,連忙說道:「奴才飽了。四爺方才說的事兒,奴才這就去辦。」低著頭,逃命去也。

  楚言奇道:「戴總管塊頭不小,飯量可也忒小了。」

  「虛胖!」四阿哥涼涼地評價,不慌不忙地吃下三碗炒飯,又喝了半碗湯,輕輕打了個飽嗝,一臉滿足,淨過手臉,接過楚言遞過來的溫茶漱了漱口,含笑問道:「上午都做什麼了。」

  「沒什麼,就趁著還沒熱起來那會兒,在院子裡走了幾圈。」

  「送過來那幾本書都看完了?」

  「還沒。」

  「悶了?」

  「還好。」

  「過兩天,我手頭的事兒辦得差不多,閑下來,陪你出去逛逛。」

  「真的?」

  「真的。可你這幾天得乖乖的,不許惹事兒。」

  「是。」

  四阿哥十分滿意,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了一句:「晚飯等我回來,叫廚子做幾樣我愛吃的。往後,午飯也等著我。」

  「哦。」楚言漫不經心地答應著,猛然回過神來,追出去問:「四爺,您都愛吃些什麼啊?」

  他腳下一頓,頭也不回:「自個兒想。」

  還離著一段,就聽見這院子裡叮叮梆梆的,不知她又在搞什麼花樣。

  進了院子,就見她站在花架下,面前放了幾張桌子凳子,上面擺滿了盆盆罐罐,身邊放了一個大木桶。她一手拿個木勺往罐子里加水,另一手提著一條木棍,不時敲敲,側耳傾聽。

  饒是他自負聰明,見多識廣,也猜不出她在搞什麼名堂。靜靜看了一會兒,只看見她來回舀水,敲來敲去,再沒其他作為,忍不住發問:「哪弄來這麼多盆盆罐罐?做什麼呢?」

  楚言扭頭看見他,敷衍地笑笑:「土法做編鐘。」

  「編鐘?」四阿哥來了興趣,湊近來看著:「說明白點。」

  「喏,這些盆盆罐罐加的水量不同,敲擊之下,聲音的高低也不同,你聽聽!」她拿著木棍木勺做槌,用調好的一組「鐘」奏出《我愛北京天安門》:「怎麼樣?有點意思吧?」以前電影裡見過有人用十幾個高腳杯盛水演奏樂曲,她這些盆子罐子大小不一質地不均,難度可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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