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
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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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不會水。奴才們高聲喚人,好半天水軍那邊才來了幾位。他們下去找了一圈,都說沒看見佟姑娘。」 康熙和太子巡視高家堰,水性好身手好的侍衛差不多都跟了過來。幾條大船在洪澤湖上一字排開,地方派來護駕的幾艘水軍艦艇在湖上巡查,零星幾位隨行侍衛加上當地兵勇在岸上結起兩層防線。十三阿哥被派到地方上辦件差事。和嬪正在岸上臨時行宮內等候御駕。留在船上的不過是一些太監宮女,就是太子的幾位姬妾分位也是極低。留下的侍衛們難得可以放鬆一下。 楚言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輕易挑起那兩個女人的殺心,以她的水性,入了水還不就是一尾魚?湖面寬廣,湖岸線很長,不比運河水道狹窄易於追蹤搜尋。偏偏在這裡,偏偏在這時,那丫頭分明是早有預謀! 終日打雁,到頭來倒被雁啄了眼去。他防著那丫頭起這個心思,也防了好一陣子,看她近來消沉許多,整日悶悶不樂,以為她已經死心認命,私心裡還有幾分心疼惋惜。誰想還是小看了她! 她這一逃不打緊,臨了,還要把個屎盆子扣在太子頭上,讓他去善後。他只能尋她,不能抓她,對佟家只能安撫,不能有半分責怪。這些都還罷了,他那些個兒子——康熙頭疼起來。 再看看眼前自己親自養育的太子,又忍不住歎氣。堂堂一國儲君,連個小丫頭片子也鬥不過,怎麼能放心把這麼大的江山交給他?自己專橫暴虐不算,連手下的奴才都給慣得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楚言要遠嫁,也是要以公主的身份遠嫁,豈是這幫奴才動得的? 康熙沉思了一陣子,目光嚴厲地落到太子身上,冷哼道:「既是你那裡出的事,你自去處置。給朕仔細地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康熙老半天不發話,太子驚出一身冷汗,聽見這幾句,如蒙大赦,慌忙領命而去。 擺擺手,把跟隨的官員都打發出去,康熙歎了口氣,笑得有點苦澀:「佟丫頭,佟丫頭,哎——還好不是在送嫁的路上跑了。」 李德全走到身邊,低聲問:「十三爺那邊,可要先瞞著?」 康熙搖搖頭:「如何瞞得住?也好,胤祥那孩子也該經些事兒了。」 「若是找不到佟姑娘?」 「真的找不到,就讓她去吧。」 楚言入水之後,立刻下潛,幾次躲在船下換氣。那幾個水軍下水找人時,她已經遊出了船隊的範圍。擔心上岸後被捉住,她靠著湖岸又遊了一大段,直到遊不動了,才找了一個僻靜的所在上岸。 略略收拾一番,她往最近的村子走去。腳上的綾鞋,平時覺得輕便,這時對腳起不到保護作用,她不得不小心地繞過有刺的植物和尖銳的石頭。 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外,門口坐著兩個婦人,看樣子像是一對婆媳。 楚言走上前,賠笑招呼:「大娘,大嫂,可否行個方便,賣給我兩件乾淨衣裳一雙鞋和一些食物?」一邊說著,從耳朵上褪下一個小巧的金耳環遞過去。 那對婆媳明顯地懵了,好半天,那媳婦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耳環,眼中露出喜悅,上下打量著楚言一身華服:「真的是金子?我們家可沒有綢緞的衣服給你。」 「我渾身都濕了,只想換上一身乾爽衣服。」她與早燕羅衾約好,回程在洪澤湖脫身,在淮陰集合,只要到淮陰城見到他們,她的逃亡大業就基本上算成功了。都沿著這個湖,這裡到淮陰應該不遠。 那媳婦把金耳環交給婆婆,等婆婆點頭,忙請楚言進屋:「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拿衣服。」 老婆婆也跟了進來,點起爐灶,開始燒水:「初夏,水還涼著呢,姑娘喝碗姜湯暖暖身子。」 楚言連忙道謝,在灶邊坐下烤火,一邊與婆婆說話,打聽這裡到淮陰的路程。 「淮陰我沒去過,不清楚。我們這個村子距洪澤縣城約摸有三四十裡。」 三十裡是十五公里,順利的話一天可以走到。洪澤縣到淮陰有官道,搭車應該很容易。唯一的問題是,會不會有人在找她? 那媳婦取來一身粗布衣服,打了幾個補丁,不過還算乾淨。楚言避過二人,除了早燕和秀娥為她特製的胸衣,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了下來,換上那身粗布衣服。粗布摩擦著肌膚,不大舒服。那雙布鞋倒還不錯。 楚言把頭髮散開,自然晾乾,坐下與那婆媳聊天。 她們很奇怪她的突然出現。楚言半真半假地說自己是個官宦人家的丫環,與主人家坐船經過洪澤湖,失足落水,糊裡糊塗地漂到這邊上了岸。記得主人家有個親戚在淮陰城裡做生意,預備往那邊尋過去。 打聽到這家裡平日只有這婆媳二人,楚言把另一邊耳環也取了下來:「天色不早,想在你們家住上一宿,明日再往淮陰尋訪主人。」 這家本來窮,婆媳倆平白得了一對金耳環,哪有不願之理? 楚言打來水,將自己換下的衣服搓洗乾淨,搭起來晾乾。婆媳倆不時伸手摸摸那光滑柔軟的絲緞,嘖嘖稱羨。楚言原本對這些不在意,就是送給她們也無妨,可是這些料子都是江南織造貢進宮裡的,碰上個識貨的,不但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藏,弄不好也連累了她們。 晚飯,一人一碗稀粥半根玉米棒子,桌上擺著一小碟曬乾的小魚和一碗熬得糊糊的說不出名字的蔬菜。楚言切實地意識到,她已經離開宮廷,走進了這個時代窮人的生活。 她原來印象中,這一帶是魚米之鄉,生活應該是比較富裕的,沒想到還是半饑半飽。談話中得知,這戶人家姓劉,大約十年前一場暴雨把他們家那點土地房屋沉到了洪澤湖中。一家人遷到此地居住,如今老婆婆的丈夫已經故世,大兒子學了點木匠手藝,師傅師兄弟幾個幫人蓋房子打家具,掙點辛苦錢,小兒子沒有什麼手藝,只好四處打點零工,生活得清苦。 夜裡,楚言在簡陋的床上躺下,又是興奮又有些緊張。她終於自由了。可一切都是有代價的,至少在一段時間內,她必須過苦日子。做慣了大小姐,一時還真不適應。那個人,那些人,也許一生都無法再見。 這家是外來戶,婆媳二人住在村外,平時幾乎不和什麼人來往,楚言覺得安全,索性又住了兩天。 康熙的日程安排得很緊,回到京城後不久,就該去塞外,不可能為了她耽擱。他這時還很護著太子,為了太子的顏面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捉拿她。只要康熙和太子啟程回京,找她的事就不了了之,她就自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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