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四阿哥微微一笑,對楚言一挑眉。

  楚言忙道:「四爺什麼都有,急公好義的,哪裡在乎我們的一點報答。奴婢正想讓人寫個牌位,早晚一炷香,祝四爺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四阿哥搖頭失笑:「又淘氣,看來是大好了。你們兩個先退下去,我有些話問她。」

  留下她單獨面對四阿哥,楚言有些緊張起來,剛剛以為還清了他的人情,又欠下救命之恩,更要命的是,那天他到場,有沒有聽見什麼?

  四阿哥緊緊盯著她,單刀直入:「那天,出了什麼事兒?」

  「啊,那天,在御花園,冰玉逗——」偷眼見他的眉擰了起來,楚言連忙打住流水帳,可憐兮兮地說:「四爺,我是受害者耶,您就不同情一下我心靈上的創傷?」

  「受害者?心靈上的創傷?」四阿哥愕然,還是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嚴厲地盯著她:「你怎麼回太后的?」

  「太子找奴婢去問話,奴婢莽撞,不合在言語上衝撞了太子,惹太子發怒。」

  「太子臉上的巴掌印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楚言咬著唇,有些陰鬱:「我不想再去想那天的事。」

  四阿哥的神情軟了下來,歎了口氣:「阿楚,你總不說實話,讓我如何幫你?」

  楚言有些感動又有點煩躁,想了想,認命地說:「那巴掌是我打的。」

  四阿哥毫不意外:「敢打太子?你吃了豹子膽了?若是太子追究起來,不但你沒命,還要牽連你家裡人。」

  「是啊,他說了,要殺了我,還要殺我全家。」

  四阿哥一愣,在屋裡踱了兩圈,停下來,視線緊緊鎖住她的眼睛:「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打他?」

  楚言有些惱火,咬了咬牙,用手比劃著:「他這樣,這樣,又這樣,我就打了他一個巴掌。」

  四阿哥臉色變得很難看:「胡說,太子不缺女人。」

  「不信拉倒!他還說,要給我名分,僅次於太子妃,等他登基就廢了太子妃,立我為後。」

  四阿哥瞳孔縮緊,倏地轉過身去,過了一會兒,才問:「你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楚言賭氣說道:「還不是你們愛搓圓,圓,愛捏扁,扁?」

  「你,唉——」四阿哥轉回身,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胤禩找來的那群工匠終於弄出來一個外燃式蒸汽發動機,可惜沒有用武之地,只能暫時用來代替騾子推磨。輸出功率控制不好,力道時大時小,扳斷了幾根木杆,掀翻了幾次磨盤,噴出來的煙氣落到磨出來的豆漿裡,也沒法吃了。雖然沒有明說,這件劃時代的發明顯然沒有得到什麼人的好感,對其評價遠遠比不上騾子。工匠們賣的是八阿哥的面子,拿錢辦事。胤禩想讓她開心,由著她去鬧。

  揠苗助長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難道,生產力發展竟要靠她一個小女子閉門造車?楚言再次動起腦子。蒸汽機解決了動力問題,可以應用的地方應該很多,可是,目前的清朝人顯然還滿足於人力畜力,非得要找點騾子做不了的事情,來顯示蒸汽機的能力。發明一個實用的機械?機械,和電路一樣,是她的硬傷,不管單車汽車還是電腦電器,只要打開蓋子,就能讓她頭暈。要不,火車吧,只需要帶動幾個輪子動起來,大概容易一些。

  打聽到宮中造辦處收著一些西洋來的圖書畫冊,楚言決定去碰碰運氣,也許能有一兩張現成的機械設計圖可供參考。

  摸進養心殿后殿的藏書室,在高高的書架間爬上爬下,終於找到了一些看著象幾何機械圖的東西,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辨認上面的文字,楚言開始頭大。這是什麼文字?絕對不是英文,難道是拉丁文?以她從十八九世紀西歐文學中得到的印象,很有可能!據說英文的許多詞根來自於拉丁文,花點力氣,應該可以看個大概。

  聊勝於無,楚言把幾份寶貴的資料小心收到一處。如果借回去,會不會太張揚?萬一有人問起來,不是見過幾個洋人就可以糊弄過去的,還是在這裡看吧。

  轉出藏書室,想找個光線好的房間研究那摞資料,跟著感覺走,進了一個門,果然窗明几淨,只可惜有人先占了。那人坐在炕上,手中握了一本書,卻支著頭象在打瞌睡,背光,看不清臉,大概是這裡的管事太監。看能不能編個理由,請他出去,把這個寶地騰出來。

  楚言打著小九九走近,剛要出聲,看清是四阿哥,第一反應是逃,別讓他看見她來這裡,轉念一想,都說自己怕他,還真把自己當老鼠了不成?

  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確信他確實睡著了,眼珠子轉了轉,躡手躡腳走過去,放下資料,拿起他面前案幾上的筆,蘸了點墨,在他露出來的臉頰上飛快地留下她的拿手傑作——一隻洋洋得意的米老鼠。

  一邊很輕很輕地念叨著:「老鼠怕貓,這是謠傳。一隻懶貓,有啥可怕?壯起鼠膽,把貓打翻——」一邊琢磨著要不要在他額頭上寫個「老鼠到此一遊!」

  一聲輕笑,有如平地驚雷,楚言嚇得一哆嗦,把毛筆隨手一扔,轉身就逃。

  一條精壯的胳膊從後面伸過來,攔腰一鉤,她被緊緊箍進一個懷抱,慌慌張張地對上一雙帶笑的幽深眼睛,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說著:「四,四爺,真巧啊?這樣不,不好,您放開我。我——」

  他微微用力,她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形成一個曖昧的姿勢。沒等她提出抗議,那張俊臉逼了過來:「你在我臉上畫了什麼?」

  「啊?沒,沒什麼。」楚言連忙拉起袖子,三下兩下把墨蹟尚未全幹的米老鼠擦掉,確信沒有痕跡,口氣就壯了起來:「您臉上什麼也沒有嘛。」

  他輕聲笑了起來:「這麼頑皮,我該怎麼罰你?」

  「抄《女則》?十遍?」楚言小心翼翼地主動請刑:「我回去就抄,跪著抄,成麼?」

  他高深莫測地搖搖頭,有些好笑:「《女則》你一共抄了多少遍?沒有一點兒長進!我得換個法子。」

  柔軟的嘴唇倏地壓下來,攝住了她正欲討價還價的小口,靈巧的舌頭探了進去,探索嬉戲。

  楚言的腦中有片刻空白,回過神來第一個感覺是這個姿勢很不舒服,剛要動用她的牙齒,他已經知機地退了出去。

  重重一吻,才釋放那兩瓣芬芳,凝視著她的眼中跳躍著溫柔和寵愛,語氣中有淡淡的縱容和無奈:「真是不老實的小老鼠,不但不怕貓,還想把貓打翻?」

  楚言又羞又急,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四阿哥笑意更深,輕輕地攬著她,滿足地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想起她到這裡來的目的,楚言鎮定了一些,低聲哀求道:「四爺,放開我,我們好好說話?」

  四阿哥眉毛一挑,似笑非笑:「我們現在不是好好說話?我倒覺得這麼說話最好,又舒服,又不怕聽不清。」

  楚言漲紅了臉,咬住唇,扭頭不吱聲。

  四阿哥微微一笑,見好就收:「你不喜歡?那,我們還是對面坐著說話吧。」

  才一放鬆禁錮,楚言蹭地彈起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連好容易找到的資料都顧不上了。

  四阿哥愣了一下,失笑地搖搖頭,拿起她放在炕上的東西翻了翻,有些驚訝,隨即想到剛才那一吻,似乎唇齒間還留著那份甜美。為了督造一批金器,也是貪圖清靜,這幾天大多時候都在養心殿消磨,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穫。為了洋人的這些圖紙,她還會再來吧?

  四阿哥正靠在枕上閉目養神,聽見車外一陣噪雜,不由蹙了蹙眉,有些煩躁。

  車夫的聲音適時響起:「爺,前面兩輛車撞了,正在評理。您看是——」

  「繞道!」他沒興趣出面解決這種糾紛。

  「是。」車夫吆喝著,讓馬車轉了個彎,拐進邊上一條巷子。

  不一會兒,車簾外飄進一縷涼風,燥熱的空氣中多了幾分清爽。四阿哥深深吸了口氣,撩起車簾一看,果然到了什刹海邊。

  「停車。我正想散散步。」四阿哥下了車,沿著岸邊柳樹的陰影,信步而行。突然間,耳中飄進一陣古怪的歌聲。

  「魚兒,魚兒,快上鉤,晚上我要喝魚湯。第二條來要清蒸,再來一條就紅燒。魚兒,魚兒——」

  「姐,別唱了,魚兒都被你嚇跑了!」

  「你不唱歌,還不是連魚鱗也沒釣起來一片?」

  「那還不是因為魚兒都被你的歌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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