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五八


  楚言尚在躊躇,五阿哥接了話:「祝你嫁個好夫婿。」

  一堆人哄笑起來。四阿哥點頭笑道:「五弟說的是。第三杯,祝你嫁個好夫婿!」

  跟四阿哥喝完,又被十三阿哥拉著,跟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喝過,只有八阿哥推說自己不勝酒力,就不必幹了。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不依,反而借機灌了八阿哥三杯酒。

  楚言發呆地望著他一如既往地溫笑著,有些無奈地飲下三杯酒,臉上騰起淡淡的紅雲,眸光帶著笑意,微微掃過她。

  十阿哥真心誠意地敬她三杯,楚言不好推辭。

  一圈下來,連著冰玉的一杯,十好幾杯酒下肚,楚言開始有些頭疼,伏在桌上裝醉。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連喚幾聲都沒回應,這才放過她。

  十三阿哥搖搖頭,取笑說:「中秋那夜,直嚷著酒不夠,我還當她真是海量。」

  十四阿哥公平地說:「方才那一圈,喝的不少了。」一邊叫人去端醒酒湯來。

  等到他們走了,楚言才抬起頭,對冰玉笑笑,一起躲進了十四阿哥的書房。

  冰玉湊過來,小聲說:「前幾日,密主子去慈甯宮請安,回來說,靜太妃想把咱們倆要過去呢。」

  「哦?你怎麼說?」

  「我什麼也沒說,能說什麼?」

  「你想去慈甯宮麼?」

  「我在哪兒都是一樣。密主子對我不錯,不過,也沒多少真心。太后最是和藹可親,靜太妃的脾氣,聽說早年可不是太好。我怎樣都行,倒是你,要是去了慈甯宮,可沒有現在自在。」

  「這事兒,再說吧。還沒影兒呢,不用著急。」

  二人唧唧咕咕說了一會兒話,楚言看見牆上掛了一把劍,走過去拿了下來,對冰玉笑道:「你不知道吧,我還會舞劍呢。」

  感覺自己有點醉了,又何妨?趁興拔劍出鞘,臨空一抖,挽了個劍花。

  冰玉拍手叫好,讓好好舞一回。

  楚言默默一想,發現還記得大學體育課上學的兩套女子劍,左右看了看:「這裡地方太小,舞不開,我們到外面去。」

  當年,她們幾個習慣把木劍象鋤頭一樣扛在肩上,楚言當下依樣扛了劍,和冰玉一起走出來。

  廳裡本是觥籌交錯,笑語歡聲。卻是八阿哥先看見她們,臉色變得鐵青,厲聲喝道:「楚言,把劍放下!」

  眾位阿哥都是一驚,扭頭見她大大咧咧地把一柄兇器架在頸邊,都是臉色大變,七嘴八舌地叫她小心,把劍放下。

  不明白有什麼可小題大做,楚言一時倒被弄懵了,頭又疼起來,耳中聽見四阿哥斥責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委屈地辯白。

  揉了揉額頭,楚言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

  八阿哥原本坐得不遠,趁她不注意,已經走了過來,摁住她那只手,小心地將劍取下來,插回青藍快手快腳取來的劍鞘。

  楚言怔怔望進那雙溫柔的眼睛,裡面有著寵愛,無奈,擔憂,後怕。

  發覺來自自家兄弟的怪異目光,八阿哥驚覺自己不小心流露了太多的感情,掩飾地一笑,認真勸道:「刀劍無眼,還是不要碰的好。」

  「哦。」楚言乖乖受教,突然想到自己的初衷:「我要舞劍。」

  八阿哥驚訝地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卻不想把劍再給她,她那樣實在太讓人擔心。

  十三阿哥在一邊嗤地笑了出來:「連劍都不會拿,還會舞劍?」

  酒精燒去了她的理智和冷靜,剩下幼稚的好勝,楚言恨恨地看著他:「奴婢舞一回劍,十三爺喝三大杯,如何?」

  十三阿哥已經醉得厲害,更加不服輸:「只要舞得好,三杯算什麼?十杯也喝得!」

  「好!一言為定!」楚言一把抓住八阿哥手中的劍。

  八阿哥盯了她一眼,無奈地放開手。其他的人已經手腳麻利地收拾出一塊空地。

  楚言持劍站成起勢,緩緩拔劍,劍尖對著十三阿哥遙遙一指,款款舞將起來,興之所至,口中唱起《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將兩套女子劍串在一起,舞了出來。待她緩緩收勢,廳內掌聲如雷,眾人無不叫好。

  楚言只看著十三阿哥微笑:「一舞一歌,值不值得十三爺喝上十大杯了?」

  十三阿哥拍案叫絕:「想不到,還是小看了你!舞得好,唱得好,只是那歌不對景!」

  「怎麼不對景?」

  「那歌該當是月圓時候唱的。你聽第一句,明月幾時有——」十三阿哥說到一半,自己愣住了,隨即大笑:「原來是我錯了!我喝!拿酒來!」

  十阿哥還在納悶:「十三弟,你怎麼錯了?」

  冰玉在一邊拍手笑道:「明月幾時有,今兒就沒有,所以把酒問青天。」

  五阿哥低頭尋思一陣,也笑:「可不是,全詩沒有一處說當時月圓。」

  眾人細細一想,果然如此,都笑起來,直說兩個丫頭太促狹。

  楚言只盯著十三阿哥:「既然知錯,加罰三杯。十三爺就喝上十三杯吧。」

  又是哄堂大笑。十四阿哥要求做監酒官,盯著十三阿哥喝下那十三杯酒。四阿哥似乎有意阻止,最終搖頭笑笑,由他們去了。

  喝完最後一杯,十三阿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今兒高興,我也來舞上一回!」才邁出一步,咕咚一聲倒了下去,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十四阿哥叫了兩個人過來,將他扶起,聽他口中還在嚷嚷著要舞劍,笑道:「十三哥先坐坐,小弟我代你舞上一回,如何?」

  十四阿哥將那一把劍舞得虎虎生風,騰挪跳躍,進退有據,揮灑自如,如蛟龍出海,似猛虎下山。看得楚言心中慚愧,這才是舞劍,她那頂多是劍舞,軟綿綿,不倫不類。

  十四阿哥舞得精彩,十三阿哥看得豪氣頓生,拍著桌子唱起了《滿江紅》。

  見幾位阿哥聽得入神,面帶笑容,頷首稱讚,楚言有些驚訝,滿清不是最愛興文字獄,這詩中欲食其血肉的胡虜匈奴,不正是他們的祖先?

  餘音繞梁,十四阿哥收住劍勢,微帶喘息,雙眼卻更加明亮有神。

  楚言未來人的毛病又犯,想到他將來正當盛年功勳卓著的時候,被關了起來,從此一輩子卑屈地活著,就如一只雄鷹正當展翅高飛,卻生生地被折了羽翼,關在雞籠裡,這樣一個心高氣傲才藝過人的人,該怎麼熬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僅對他,對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她都同情。九龍奪鏑,脈脈溫情下,父子兄弟之間,殺人不見血,是怎樣慘烈的折磨,讓曾經的兄友弟恭蕩然無存,結下比殺父弑母還要大的仇怨?

  見她默默無語,眼中帶悲,冰玉不解地推了推她:「你又怎麼了?幾位爺都看著你呢。」

  定了定神,楚言一笑帶過:「奴婢想起一首詩:

  生當做人傑,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

  不肯過江東。」

  到了這裡,親身與他們接觸,發現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可愛,不論將來如何,成王成寇,希望他們都能擁有一個無怨無悔頂天立地的人生!這是她唯一的祝福。

  「好詩!好詩!」隨著一陣掌聲,門外走進來兩個人,當先一人,臉上帶笑,口中抱怨著:「這樣的好事,怎麼不叫上我?差點兒錯過這樣好劍,這樣好歌,這樣好詩!三弟,你說是不是?」

  卻是太子和三阿哥一前一後走了進來,都是滿面笑容。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上前迎接,好幾個都是腳步虛浮踉蹌,身體搖搖擺擺。

  太子朗聲笑道:「諸弟免禮!今兒家宴,沒有太子,只有二哥!弟弟們不嫌我不請自來,已是萬幸!」

  幾位阿哥都笑說不敢。四阿哥忙請太子和三阿哥上座,自己在一旁陪著。

  太子剛要說話,卻聽咕咚一聲,十三阿哥一頭栽到了桌子底下。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十四阿哥一迭聲叫紅紫快取一碗醒酒湯來喂他。

  太子訝道:「十三弟酒量不錯,怎麼會醉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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