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五三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她能有多大指望?楚言沉吟了一下:「我試試吧!不成也就這樣了。」

  八阿哥點點頭,有些欣慰,望著她還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閉了嘴,只是脈脈地看她,帶些貪婪,想要將她的一顰一笑都收進心裡。

  德妃派人來找她。楚言茫然地跟著來的小太監往長春/宮去,腦中轉過無數可能。與德妃見過幾次面,直覺是個賢良德淑的女子,有心機更有智慧,溫和內斂,有很強的母性,內心頗有好感,但因為從前道聼塗説的印象太深,始終有點懼意和戒心,面對時,總是小心翼翼,中規中矩。中秋夜,她鋒芒太露,德妃自然也看進眼裡了,繼續低眉順眼陪小心反倒引人生疑,該走什麼樣的線路呢?

  還沒拿定主意,已經到了長春/宮門口,只見德妃在幾個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楚言才要行禮,已被德妃親手拉住:「免了!走吧,咱們邊走邊說。」

  埋下所有疑惑,楚言一聲不吭地任著德妃牽了她一隻手,老老實實跟著她往陌生的地方走去。

  到了慈甯宮門口,楚言已經瞭解了她今天的使命,大大送了口氣,不就哄一老小孩麼,手到擒來!

  太后見了她們十分喜歡,先跟德妃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子,又問楚言平日都幹些什麼,怎麼不和冰玉一道。

  德妃點頭示意,楚言賠笑說沒事看些亂七八糟的書,推說前兒在一本書上看到,娓娓道出仙鶴報恩的故事。聽說太后禮佛,特地挑了這個,誰知太后點點頭,竟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正在這時,進來一人,手中端著一個託盤,上面放了幾個碗盅。

  楚言一看,居然是彩雲,又驚又喜,剛想打招呼,卻見彩雲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翠雨。」彩雲招呼邊上一個大丫頭幫著把茶几騰出來,把託盤放下。

  不等彩雲將藥碗端過來,太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拿走!我不喝!我好好的,吃什麼藥?」

  屋內伺候著的幾個太監宮女都是一僵,求援地看向德妃,德妃則是看著楚言。

  楚言微偏著頭,笑著問:「這位翠雨姐姐的名字,不知是羽毛的羽,還是下雨的雨?倒叫奴婢想起前朝傳說中一位號稱『黃衫翠羽霍青桐』的女俠來。」

  「黃衫翠羽霍青桐?」太后有了興趣,細細品味了一陣子,笑道:「這名字倒別致。你倒是仔細說說她的事情。」

  「是。」楚言先從這個稱號的來由說起,太后聽得大為有趣。

  楚言於是現場改編《書劍恩仇錄》,去掉反清複明,去掉民族矛盾,去掉紅花會。關外大戶霍家堡的大小姐霍青桐遊歷五嶽,遇到名門公子陳家洛,情投意合,互許終生,不料陳家洛目睹女扮男裝的同門師妹與霍青桐親昵,暗生嫌隙。陳家洛受家中長輩派遣,到塞外辦事,遇到了纖柔美麗的香香小姐,來到霍家堡。霍家人習慣保護柔弱的香香,反而指責青桐勾引妹妹的未婚夫,青桐肝腸寸斷,離家出走。陳家洛和香香外出遊玩的時候,霍家堡被仇敵包圍,青桐在數百裡外得知消息,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孤身一人,投入敵陣。

  德妃丟了一個眼神過來,楚言閉上嘴,作思索狀。

  太后聽得入神,見她在關鍵時候停了下來,急得直催:「後來呢?青桐到底怎麼樣啦?」

  德妃端了藥碗遞過來,笑道:「太后讓這孩子好好想想,您先把藥喝了吧。」

  太后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楚言,笑駡:「好啊,都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接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下去,也不肯漱口,拿帕子擦了擦嘴,命道:「快接著說!」

  霍青桐殺出一條血路,進了霍家堡,調兵遣將,將敵人殺了個片甲不留。陳家洛和香香這才匆匆趕回,三人之間一時陷入僵局。

  「青桐可不能嫁給這個人!」太后斷然道:「這種見一個愛一個,不講信義,不分青紅皂白的男人,配不上我們青桐!」

  於是,霍青桐留書出走,遠赴雪山,投奔師傅去了。

  太后還是不滿意:「就這麼完了?青桐這麼好的姑娘,哪能讓她青燈古佛。不行,你得給青桐配個好男人!武功要好,人品要好,性情也要好!」

  楚言絕倒,一臉為難。

  還是德妃給她解圍:「太后,這丫頭自己還是個孩子呢。」

  太后想了想:「沒聽說過關外有個霍家堡,這個故事是你自個兒編的吧?回去再想想,給青桐編個好丈夫出來!那個陳家洛,讓他娶香香去,什麼嬌柔纖弱,讓他慢慢受著吧!」

  楚言整理了一下講故事的思路,已經為霍青桐牽好良緣,但是,想到這故事會大概得長期開下去,花了點時間,回憶規劃,估計今年可以對付過去了,才放心。

  御花園裡正在「菊花展」,冰玉拉著她四下賞玩,這種事上冰玉是行家,各個名品,一一道來,如數家珍,引得楚言興致高漲,照她說的一樣一樣細細鑒賞起來。

  「你們兩個丫頭倒是清閒得很!沒有正事做嗎?」隨著不陰不陽的一句話,對面走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綠珠。

  綠珠身邊一個太監厲聲喝道:「大膽奴婢,見了十福晉還不跪下行禮?」

  楚言和冰玉對視一眼,都覺好笑,不知綠珠哪裡挖來這個活寶,不予理會,繼續賞她們的菊花。

  綠珠並不滿意這門婚事,只是認識到堂姐寶珠決不會讓她進八貝勒府,失望之餘,無奈地接受了十阿哥,至少不必再擔心會被嫁到蒙古去。因為康熙對十阿哥的特別厚愛,也有了一些勢利之人圍到她身邊溜鬚拍馬,虛榮心得到滿足,綠珠漸漸接受了十福晉這個身份。今日偶然撞上這兩個宿敵,也有心耍耍威風,給她們一點顏色,雖然也覺得那個太監不上路,卻聽任他向那兩人叫板,誰想這兩人一如既往地不把她放在眼裡,那唇邊的淺笑分明還帶了三分嘲諷,心中騰地冒起火氣,沖上來揚起了巴掌。

  楚言拉了冰玉一把,讓過她的襲擊。

  冰玉不怕死地嗤笑道:「十阿哥還不曾大婚呢,哪裡來的十福晉?兩個月都等不得?也忒性急了!」

  綠珠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煞是有趣,看得冰玉心中快意,接著說道:「原聽說,有人想做女英的,到底是綠珠不是女英,最終還得跟了石崇,倒是財大氣粗,可惜——」

  楚言又使眼色又拉袖子,都不能讓她閉嘴,無法,乾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轉頭向綠珠賠笑,想解釋幾句,怎生設法圓過去。畢竟,揭人短處,杵人傷疤,不是件厚道的事情。

  綠珠又羞又怒,惡狠狠地沖上來,狠狠推了一把。

  冰玉正與楚言推搡,沒能躲開,一下子跌進了花叢,頭磕到花盆,臉上被刮出了兩條血絲。

  扶起冰玉,確認她的傷沒有大礙,楚言的臉沉了下來,冷冷地向綠珠走過去。她最後一次和人動手,是在幼稚園,戰況慘烈,欺侮曉陽的惡霸男孩小胖頭破血流,額上縫了八針,留下永遠的記號。是不是應該恭喜綠珠,終於激起了她已經被化解得差不多的戾氣?

  「你,你,你想做什麼?」綠珠被她眼中的兇狠陰毒震懾住,有些恐懼地向後退了兩步。

  冰玉說得對,往後身份不同了,不趁早給她點厲害,還真少不了麻煩!狠了狠心,楚言捏好拳頭,正要揮出來,一眼瞟見遠處的幾條身影,眼中詭光一閃,瀉去幾分氣勢,有些外強中乾地嚷道:「你憑什麼打人?這是在宮裡,不是十爺府,就算我們有什麼不對,自有主子教訓,還輪不到你管!」

  疑惑方才是自己眼花,又恨自己居然露了怯意,綠珠惱羞成怒,又是一巴掌揮過來:「我偏要教訓你!」

  楚言看準時機,側身下腰,一拉一帶一頂。

  眾人眼前一花,只聽一聲慘叫,綠珠已經平躺在地上,哀哀呼痛。

  楚言作勢要上前扶起,口中惶恐道:「十福晉沒有摔壞吧?十福晉息怒!十福晉教訓奴婢,奴婢本不該閃開。還求十福晉恕罪!奴婢不敢辯白什麼,還請十福晉千萬保重貴體!萬一被十爺知道了,豈不心疼?」

  綠珠也不清楚這跤怎麼摔的,卻明白自己著了她的道!甩開她的手,咬牙撐起半個身子,又是一掌揮來,卻在半空中被狠狠捏住。

  十阿哥老遠聽見楚言的聲音,像是受了什麼委屈,心中一急,連忙奔了過來,再聽見她對綠珠一口一個「十福晉」,不由勾起攢了多日的無名怒火,又見綠珠一掌就要落到心上人臉上,激怒攻心,拉住狠狠一帶,另一隻手重重落到綠珠臉上。綠珠慘叫著,又和大地作了一次親密接觸。

  十阿哥就要過來拉住楚言,好生安慰。

  楚言微微一閃,一臉瑟縮:「十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十阿哥又氣惱又慌張,直憋了個臉紅脖子粗,一腔怒火都撒到綠珠身上:「不要臉的東西,還不快滾!」

  綠珠已經在別人攙扶下站了起來,半邊臉腫得老高,眼睛紅紅落下淚來,咬牙切齒,指著十阿哥怒駡:「你這個不長眼的!明明是她——」

  楚言眼睛一抬,射出兩隻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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