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五一


  有些厭煩地蹙了蹙眉,仍是耐著性子,好言勸說:「雖不親近,綠珠總還是你的妹妹!」

  「妹妹?哪門子妹妹?」寶珠冷笑,聲音尖銳起來:「我哪裡敢有這樣的好妹妹!」

  摸不清頭腦,知道她針對的是綠珠,倒是放心了一些,索性閉了嘴,由她去鬧。

  寶珠回想方才情形,咬牙暗恨,見他一付風輕雲淡,眼珠一轉,突然笑了:「聽說你對佟家那個丫頭更好。綠珠大概正是為了這個才去找她麻煩,可惜,那個小丫頭還蒙在鼓裡,把你當作大好人。」

  被她狀似不經意地一拳擊在痛處,八阿哥額上青筋一跳,面色仍然沉靜如水,盯著她看了一陣子,柔聲問道:「你也知道,我答應了佟家,會照應那個丫頭。剛才,出了什麼事兒?你在惱什麼?」

  寶珠仔細盯了他幾眼,嫣然一笑:「沒什麼。綠珠說了幾句話,我不愛聽,現在不惱了!」輕喚一聲「胤禩」,靠過來偎進他懷中。

  八阿哥猶豫了一下,終於抬起一隻手,輕輕撫上香肩,默默無語。

  寶珠又往他懷裡靠了靠,滿意地閉上眼,假寐起來。

  不多時,車子回到貝勒府,八阿哥溫柔地攙扶妻子下車,並肩走了進去。

  快到寶珠住的院子,八阿哥停下腳步,笑得溫和體貼:「早點歇下,有什麼事兒,告訴我,別胡思亂想,嗯?」

  寶珠輕輕拉住了他,眼中閃著期待:「累了一天,你也該早點歇息才是!」

  知道她在希望什麼,只可惜他毫無興致,腦子裡滿滿的是另一個身影,擠不出多少柔情蜜意給她,更不想不小心流露出點什麼,落在她眼裡反成了把柄。伸出手輕撫她美麗的臉龐,直到她臉頰發紅,微微一笑,樓了她的肩,一直送到房門口,語氣有些無奈有些遺憾:「皇阿瑪想讓我接管內務府,好幾本爛賬,到現在還沒什麼頭緒。過兩天,皇阿瑪要問話,一問三不知,可就糟了。」

  寶珠眼睛一亮:「皇阿瑪當真讓你管內務府?太子不反對?」

  「淩普這兩年鬧得有些不象話,況且,並沒有把他調開,太子也沒什麼好說的。」

  寶珠釋然,又有些興奮,嫵媚地一笑:「你快去吧,別讓人又說我扯你後腿!」

  八阿哥溫文一笑,退後一步,柔聲道:「說不好會弄到幾時,我今晚就宿在書房,不來吵你。」

  看著她進了屋,這才轉身,大步走出這個院子,直到進了遠在府邸另一頭的書房,長長籲了一口氣,喚來陳誠打點洗漱。

  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暗自苦笑,他親手設計由九弟監造的貝勒府,他曾經苦心營造的「家」,到頭來,屬於他的只有這個小院子,除了書房,偌大的貝勒府竟沒有一塊能讓他鬆懈的淨土!有人羡慕,他的妻子美豔高貴,有人讚歎,寶珠潑辣果敢雷厲風行,將個貝勒府打點的緊緊有條,更有人同情,他家有妒妻,夫綱不振。只有額娘瞭解他的心意,查知他的苦處,如果他當初聽了額娘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的為難?這個府邸的女主人會不會是另外一個人?比如,她?如果是她——腦中閃過她冰冷絕情的目光,長歎一聲,他猜得到原因,卻莫奈何,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中秋節後,就是五公主出閣,四阿哥作為嫡親哥哥,自然要幫著操辦,等騰出空來檢查楚言的功課,已經進九月了。

  四阿哥打量著煥然一新的屋子,頗有幾分驚訝,笑吟吟地在桌前那把椅子上坐下,蹺起一隻腳。

  楚言連忙把厚厚一摞功課遞過來,自己垂首站在一旁。

  四阿哥略略翻了翻她寫的字,抬眼看見她那付畢恭畢敬的樣子,不知怎麼就有些不滿意,伸手敲了敲桌面:「你現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是。」楚言手忙腳亂地開始磨墨,不一會兒,十指黑黑,墨汁飛濺了幾滴出來。

  四阿哥皺著眉,有些無奈:「這些日子,是誰給你磨墨的?」叫她練字,還真就只練個字了。

  楚言有些緊張,手一抖,又濺了幾滴出來,囁嚅道:「有時是蓮香磨的,有時是琴兒他們。」八阿哥送來的墨汁自是不算。

  喟歎一聲,倒也不忍責備她,自己接了過來,吩咐無措的她:「先去把手洗乾淨。」

  等她洗淨手,依言提筆寫了幾個字,四阿哥總算點了點頭:「長進了!」一個個指著,告訴她哪一筆寫得好,哪一處不好,為什麼不好。

  好歹練了幾十天,有了一些基礎,不再是牛聽琴,楚言聽得不斷點頭,茅塞頓開。

  「回頭再給你送幾本字帖來,別光練柳體,你性子鮮活,也換別家的練練,慢慢看看那個字體最合意。」

  都說字如其人,是要她找到最符合她個性的字體麼?楚言沉思了一下問:「四爺喜歡的是瘦金體?」

  四阿哥一愣,隨即笑道:「也不儘然。我最愛的是顏體,卻是瘦金體寫的最順手。你下面想臨哪一家的。」

  楚言還在尋思瘦金體代表什麼性格,順口答道:「魏碑。」

  四阿哥又是一愣,打量了她兩眼,眉眼含笑:「喜歡魏碑?有些意思。」

  又打量了一圈屋內多出來的家具,笑道:「你的心思,總是與眾不同。只不過,這屋裡已經滿了,後來加的一個書架一個衣櫃又要放到哪裡去?」

  楚言這才想起,木匠那裡的帳還沒有結,該不是跑四阿哥那裡要錢去了,乖巧地說道:「後面那兩個,是幫懷湘她們做的。要多少工錢料錢,奴婢回頭就去算清,不敢叫四爺破費。」

  「哦?」四阿哥一挑眉:「你很有錢麼?九阿哥這回跑一趟雲南,弄得好能掙個一萬兩,你能分多少?」

  想收稅哪!還是想雁過拔毛?楚言有點不樂意了,口氣硬了一些:「奴婢手中現有一些錢,還用不著指望那個。」

  四阿哥瞅著她一笑,搖頭歎道:「你手裡還有多少錢?經得起你花幾天?要說呢,你在宮裡也不該缺什麼,偏偏樣樣任著性子,從頭到腳,沒有一樣肯將就。倒也難為你,能想到開源,可你想想,九阿哥的錢有那麼好拿?為了幫他,在皇上太后面前那般弄舌,萬一挨了責罰,不覺得冤枉?」

  「奴婢這不沒事兒麼?」況且,她怎麼不肯將就啦?她將就的地方多了!

  四阿哥又歎了口氣,不得不點頭:「你倒是個福將!你這麼想做生意?趕明兒,我有生意,你參不參股呢?」

  繞了半天,原來是想拉她入夥啊,好說!楚言擺出一付在商言商的嘴臉:「先得看奴婢當時有沒有錢,再看是什麼生意,以及入夥的條件。等四爺有了腹案,再議如何?」為了將來,搞好關係,稍微賠一點錢,也可以接受,想要借機制約她,可不成!

  四阿哥搖頭失笑:「還真有些女掌櫃的架式!」

  楚言忙道過獎。

  四阿哥好笑地搖頭:「你可真是——算了,以後在我跟前,奴婢二字就省了罷!你渾身上下,哪一處象當奴婢的?」

  一時分不清是好話還是壞話,楚言低了頭,默不作聲,耳中卻聽他說:「每月二十兩,夠不夠你花?得了,每月給你三十兩,別再跟著別人瞎參合!」

  楚言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半天才明白,四阿哥不是想拉她入夥,是想絕了她做生意的心思,無非又是怕她弄出亂子。可惜啊,他一個封建社會的男人,怎麼能理解新女性在事業上的追求,以為她純粹是缺錢吧!滿臉詫異,不解地問:「四爺方才說九爺的錢不好拿,四爺的錢就很好拿麼?況且,奴婢給九爺出些主意,九爺願意讓奴婢合夥,等有了分紅,奴婢拿得心安理得。這麼每月拿四爺的錢又算什麼?名不正言不順,奴婢心裡不痛快。四爺果真有生意,願意讓奴婢出一分力,分一杯羹,奴婢自然願意考慮。」

  四阿哥臉色冷了下來,望著她有片刻的失神,這麼個精靈古怪的頭腦!這麼個桀驁不馴的性子!終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隨你!」

  「那,那個木工錢?」楚言陪著笑臉。

  四阿哥睨了她一眼:「等你見到四福晉,跟她算去!」

  目送四阿哥離去,楚言這才回過味兒來,鬧僵了!原來還想撮合他和采萱的,這下該怎麼辦?

  這天,冰玉默默走了進來,神色不豫。

  楚言瞟了她一眼,繼續打她的圍棋譜,口中問:「又和誰拌嘴了?」

  冰玉悶悶說道:「你沒聽說麼?皇上給十爺指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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