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四七


  十三阿哥皺眉道:「天都黑了,她能跑到哪裡去?該別是又溜出宮,跑水邊去了!」

  「咱們分頭找吧!」十四阿哥建議說:「我在御花園各處看看,十三哥去問問門口的侍衛,多找人打聽打聽。」

  十三阿哥一聽,也只好這麼辦。當下兩人分開,十四阿哥由東向西,一處一處找過來。

  走過延暉閣,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猜想一定是楚言,尋聲而去,果然見到她抱膝坐在二層回廊上,眼望月亮,口中不停地低聲唱著同一首聽不懂的歌,本想嚇她一跳,待走近些,看見月光下她臉上晶瑩的淚痕,不覺呆住了。

  今夜的月,觸動了她的敏感,勾引出她無盡的思念和哀愁。她的農曆生日是八月十六,據說那年中秋節,媽媽吃完月餅,上床準備睡覺,突然羊水破了,第二天一早,月亮還依稀可見,她來到人世,家裡人都笑她是被月餅勾出來的小饞蟲。因而,中秋節對她家裡人來說有著雙重的意義,十五或者十六,住在同一個城市的姨媽一家和大伯一家總要到她家小聚,是過中秋也是為她慶祝生日,中間有好些年,她不在家,這個傳統卻一直沿襲下來。又是中秋夜,她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親人,爸爸媽媽那裡是不是也是月圓之夜?他們是不是也在思念女兒?當初的快樂是雙倍的,而今,失去的難過也是雙倍。

  心中諸般感觸,千言萬語,全化作了兩行清淚,和那一首來來回回唱個不停的兒歌:

  「I see the moon, the moon sees me, the moon sees somebody I like to see.

  God bless the moon, god bless me, god bless somebody I like to see。」

  千里共嬋娟,但願三百年後,同一輪明月能把她的思念和祝福帶給爸爸媽媽。

  十四阿哥在她身邊蹲下,輕輕歎了口氣:「別哭了,眼睛都腫得象兩個核桃,一會兒白讓人笑話!」

  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楚言有些怔仲,驚訝道:「十四爺?你怎麼來了?」忙用衣袖擦擦眼睛。

  十四阿哥抬眼瞅著她笑:「要不來,還不知道呢!你原來這麼會哭!」

  一邊試圖拉她起來,一邊說道:「快跟我走吧,皇阿瑪叫你呢,太后要見你。」

  楚言搖搖頭,賴著不動:「我不去!十四爺也說了,我這個樣子沒法見人。」難得的好月亮,他們自父慈子孝,她自獨向一隅,他們花好月圓,還看不得她孤苦伶仃了!放她獨個自在不好麼?何苦又要把她叫到跟前,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奴婢,哪裡就短了她一人!

  十四阿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勉強,一撩衣擺,坐在了她身邊的地上:「不去就不去!我陪著你,咱們說說話!」

  楚言大驚,伸手拉他:「這怎麼成?皇上娘娘會找你的。快起來,地上涼,沒得坐出病來,又給我惹禍!」

  十四阿哥笑嘻嘻地,原本已經抬起的屁股,聽得最後幾個字,又落了回去,不樂意道:「還當你真心待我好呢,原來只是怕自己落不是!」

  楚言無奈,只好蹲到他身邊,好言相勸,兩人的角色一下子倒了過來。

  十四阿哥擺出一臉的倔強,卻將頭偏到一邊偷偷地笑。

  楚言勸說不成,氣道:「十四阿哥看著辦吧,我走了。」起身就要離開。

  十四阿哥連忙拉住,一骨碌站起來,賠笑道:「別惱,別惱!逗你玩呢!」

  拉著她重新坐下,四周看了看,笑道:「你倒是挺會挑地方。這裡視野寬闊,是看月亮的好去處,比欽安殿的月臺還強。」

  見她默默無語,柔聲安慰道:「想家了?別難過!這兒是我家,也就是你家。額娘很喜歡你,我叫額娘認你做女兒,好不好?那樣,你就有額娘了。」

  楚言噗嗤一笑,斜著眼看他:「你先叫聲姐姐來聽聽!」這樣一個弟弟,不錯啊,她早想要一個了!

  十四阿哥紅了臉,佯怒:「好心好意替你排解,你又來占我便宜!」

  「不樂意拉倒!」楚言撇撇嘴,又勸他快回欽安殿去。

  「我不去!」十四阿哥學著她方才的語氣,又撇撇嘴:「找不到你,回去也是挨駡,還不如在這裡看月亮,清閒自在!」一邊卻偷眼看她。

  楚言原本的一點鄉愁,已經被他鬧得沒了蹤影,嘆息著望著他:「你是非要把我弄過去才算!走吧!」

  十四阿哥一笑,跟著站起來,滿臉得意。楚言氣憤不過,伸手在他額頭一彈,又趁機揉了揉他的半拉光頭。小子個兒抽得挺快,再過一陣子,可就不順手了。

  十四阿哥怪叫著,退了一步,氣急敗壞:「幹嘛摸我的頭?嬤嬤說,被女人摸了頭,就不長個兒了!」

  楚言一愣,隨即捧腹大笑。大將軍王小的時候,這麼可愛啊!

  好容易忍住笑,對上十四阿哥憤恨的目光,順口編道:「沒這回事兒,嬤嬤騙你的。聽五公主說過,小時候,十四爺的腦袋長的飽滿,你嬤嬤沒事兒總愛摸兩下。十四爺這不也長大啦!」

  十四阿哥將信將疑,正要再問,忽聽下麵有人在叫:「十四弟?楚言?」原來十三阿哥也找到了這裡。

  三人聚到一處,十四阿哥想找個太監宮女來,打盆水給楚言洗洗臉。十三阿哥湊近看了看,說還是先回摛藻堂去,好好收拾收拾。

  洗過臉換過衣裳,薄薄上了一層胭脂水粉,兩個紅腫的眼睛還是太顯眼。

  參拜過後,被太后叫過去,和冰玉站在一處,太后和康熙都是一愣:「眼睛怎麼腫成這樣?哭了?」

  十四阿哥快嘴答道:「她躲在延暉閣,哭了個稀裡嘩啦,大雨滂沱。我說,你怎麼不找個有花有草的地方,也省得花匠還要澆水。」

  殿中一片哄笑,其中有幾聲特別尖銳刺耳。德妃和四阿哥都淡淡瞟了他一眼,略帶責備,更多的卻是笑意。

  太后愛憐地拍拍楚言的手:「想家了?以後遇上不順心的事兒,別一個人悶著,找冰玉說說話,你兩個互相排解排解,嗯?」

  楚言躬身答應,覺得太后長得有些像去世的奶奶,不由感到親切。

  他們進來時,這一大家子正在玩擊鼓傳花。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興致勃勃,趕開原先擊鼓的太監,十三阿哥拿過鼓槌,咚咚咚地敲起來。不一會兒,那只大紅綢花落到康熙手中,太后忙著跟兩個丫頭說話,沒有接過去。十四阿哥悄悄做了個手勢,鼓聲停了,眾人都是一愣,隨即都笑起來,等著聽皇上講故事。

  康熙瞅了兩個小兒子幾眼,笑駡:「兩個小猴崽子,又合夥兒弄鬼!」

  楚言心中暗樂,這話罵的!兩個小猴崽子的爹是什麼?

  不想康熙正朝她看過來,慈愛地一笑:「方才,曹丫頭替太后說了一個笑話,這回,佟丫頭替朕說一個吧!」

  「是。」楚言心中一凜,微一思量,已經有了一個:「奴婢不會講笑話,講個故事成麼?」

  見康熙含笑點頭,楚言不慌不忙地說:「從前,有個極聰明的人,名叫阿凡提。他住的村子裡有位財主,叫做多依老爺。多依老爺為人苛刻吝嗇,貪圖錢財,愛占小便宜。阿凡提偏偏喜歡從鐵公雞身上拔毛,作弄多依老爺。

  「這天,阿凡提去向多依老爺借鍋,多依老爺遲疑許久,想到阿凡提的名氣大人緣好,才借出一口小鍋。過了一個月,阿凡提來還鍋,多依老爺見小鍋裡面還放了一口更小的鍋。阿凡提說,那口鍋在他家生了一口小鍋,今天滿月,所以才把母子倆口鍋都送回來。多依老爺十分歡喜。

  「又過了一個月,阿凡提又來借鍋,多依老爺爽快地借給他一個大鍋。三個月以後,阿凡提來還鍋時說,這口鍋生了一口小鍋,滿月以後生了場病,剛剛才好。

  「多依老爺白賺了兩口鍋,心花怒放,卻不滿足,心想可惜是兩口鐵鍋,要是兩口金鍋該多好啊!

  「這天,阿凡提又來借鍋,多依老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口金鍋借給他。半年過去了,阿凡提沒有來還鍋,多依老爺到處找他,終於在集市上遇見。阿凡提難過地對他說,您家的那口金鍋,一到我家就生病了,吃了好多藥也不管用,前幾天終於死了。多依老爺氣急敗壞地質問,一口鍋,怎麼會死?阿凡提奇怪地問,一口鍋可以生小孩,為什麼不會死?

  「多依老爺揪著阿凡提去見官。這縣官是乃睿智有為之士,早就對多依老爺欺壓鄉里不滿,認為阿凡提說的很有道理,反而判多依老爺為那口金鍋向阿凡提支付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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