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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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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阿犁一聲驚呼,一把拽住冒頓的衣角。「別去,閼氏會不高興,到時候你又會挨打的!」呼衍閼氏現在得寵,父王對她言聽計從,冒頓雖是太子但是冒犯閼氏實屬不智。 冒頓看向妹妹驚恐的表情,突然痛恨自己年幼,沒有辦法保護最心愛的人。此時此刻,他明白妹妹說的是實話,以他現在的身份的確無法衝撞父王最寵愛的妻子。以卵擊石的結果不僅保護不了阿犁還會讓自己處境更加微妙。冒頓默默不語地把阿犁抱到馬背上,牽著馬慢慢走回王庭帳群。 冒頓和阿犁並非一母同胞。冒頓仍然記得十年前父王到趙國擄掠到阿犁母親時的震撼。在匈奴,可能阿犁的母親不符合男人對豐滿女人的傳統審美,她太柔弱,漠北的風沙能夠讓她背過氣去。但是她如雪地的一抹寒梅,那絲柔美徹底征服了頭曼,成了最受寵的侍寢奴隸。可惜,趙國的女人不適合草原,她在女兒四歲時就病死了,留下一個跟她一樣美麗的阿犁。阿犁是趙國和匈奴的混血兒,她的生母在王庭沒有封號,只是一個侍寢的奴隸而已。但是阿犁從頭曼處繼承得來的白皙皮膚、高鼻樑和眼眸中那抹明顯異于中原人的綠色卻挽救了她本來可能無比悲慘的命運,她因為美麗而獲得了父親的寵愛。但是現在她的美麗卻在無形中冒犯了呼衍閼氏,又成了她悲哀的來源。 冒頓歎了口氣,回頭看著阿犁抱著陶罐歪歪斜斜地坐在馬背上朝自己傻笑。看到阿犁的笑容,冒頓突然也湧起一種莫名的雀躍。他從小就喜歡看這個妹妹,喜歡抱著她,喜歡聽到她手腕上銀鈴發出的脆響。每當父王因自己做錯事讓自己挨鞭子餓飯的時候,總是阿犁偷偷給自己送飯擦身。從很小冒頓就決定了,要終身保護阿犁,讓她做自己最寵愛的閼氏。 「阿犁,哥哥會保護你的!因為,哥哥愛你!」 阿犁坐在馬上似乎聽到冒頓說了什麼,但是凜冽的北風吹散了冒頓的話音,阿犁沒有聽真切。阿犁輕輕歎了口氣,盼望冬天趕緊過去,這樣自己的日子可能就會略微好過些吧。 五月匈奴王庭 「弟弟乖,不哭了,姐姐給你唱歌!」阿犁溫柔地哄著懷中的小王子,輕輕地給他唱起小時候媽媽曾經給她唱過的民歌。 「升彼阿兮而觀清,水揚波兮杳冥冥。禱求福兮醉不醒,誅將加兮妾心驚。罰既釋兮瀆乃清。妾持楫兮操其維,蛟龍助兮主將歸,浮來棹兮行勿疑。」阿犁口齒不清的輕聲哼著,自從母親過世也就沒有人能夠教她中原語言了,這首歌說的是什麼她無從得知,只覺得曲調好聽,所以倒記得非常清晰。 小王子聽到陌生的語言一下子倒忘了哭泣,像呼衍閼氏一樣明亮的眼睛盯著阿犁綠色的眼眸,小臉掛著淚珠慢慢打了個小哈欠,漸漸進入夢鄉。阿犁輕聲輕氣地把小王子置於榻上,轉身想出去,卻看見呼衍閼氏掛著寒霜的生硬表情。 「賤人,跟我來!」呼衍閼氏一把拽過阿犁,連推帶搡地把她拉到毗鄰的一個小帳篷,阿犁一看那個帳門臉色變得煞白,那是呼衍閼氏的私刑房。 「閼氏,我做錯什麼事了?為什麼要懲罰我?」阿犁掙扎。啪的一聲脆響,呼衍閼氏一個耳光把弱小的阿犁甩到了帳篷邊。 「賤人,敢在高貴的小王子面前唱南蠻歌謠!你想讓我的兒子和你一樣成為一個賤種?!」呼衍閼氏越說越氣,看到阿犁淡綠色的眼眸更加產生一種近乎毀滅的欲望。 「閉上你的眼睛,不要拿那雙像狼一樣的眼睛盯著我!沒規矩!你什麼身份,不過是一個奴隸生的賤種,你有什麼資格裝公主?」呼衍閼氏扯下帳篷裡掛著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揮向阿犁。 「救命!」阿犁在屋子裡頹然地躲避著密集的鞭子,俏麗的臉蛋也被鞭梢帶到,留下了鮮紅的痕跡。 「救命?我看今天誰敢來救你!死了這條心吧,你父親和大哥在蘢城祭祖,他們再也不可能護著你這個肮髒的賤種!」呼衍閼氏一想起冒頓那張看似恭順實則桀驁的臉就覺得更加憤怒,這個小子流著狼的血,如果有朝一日他繼承汗位,那自己和兒子的命運恐怕比現在的阿犁還不如。心念一定,呼衍閼氏更加往死裡打阿犁。只要阿犁死了,冒頓必然會忍不住向自己尋仇,冒頓雖然是太子但是現在頭曼最心疼的可是自己和小兒子,只要借機除去冒頓,匈奴汗位遲早是自己兒子的! 阿犁驚恐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的渙散,原來被鞭子抽的感覺是這麼疼痛難忍,她幾乎想大哭起來。不能哭,不能暴露自己的軟弱!阿犁死命咬住自己的嘴唇,勸說自己要忍耐,再過三天哥哥就回來了,只要在哥哥身邊,呼衍閼氏再猖狂也不敢這樣欺負自己。 呼衍閼氏看到阿犁目光中漸漸堅定的神色怒火更熾,她一把甩掉手上的鞭子,上前緊緊掐住阿犁的脖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譏諷我遲早有一天得到你哥哥手下討生活?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哥哥傷害不了我,他也保護不了你!太子?太子算什麼?只要我願意,他明天就不是太子了!」呼衍閼氏的雙手隨著激憤的語調漸漸用力,阿犁感覺到呼吸越來越緊張,不自覺地奮力掙扎。一聲慘呼,呼衍閼氏突然放手護住臉,她嬌美的臉龐留下了阿犁的抓痕。 「賤人,你也嫉妒我的美麗!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個以下犯上的賤人!給我往死裡打!」頓時帳外走來兩個兵士,看到是阿犁公主渾身是傷的倒在地上倒犯起躊躇。誰都知道阿犁公主是太子的心頭肉,如果真把她給打死了,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廢物,還犯什麼愣,還不給我打!」兩個兵士一哆嗦,抽出鞭子打向阿犁。但是他們也不敢真打死她,技巧地把鞭風儘量掃向地,弄得聲響頗大,但是鞭子的大部分力量都沒有打到阿犁身上。饒是如此,阿犁弱小的身軀如何能夠抵擋長時間的鞭打,頓時昏了過去。昏過去之前,聽得呼衍閼氏冷酷的聲音:「裝死?給我用水潑醒繼續打!」 阿犁緩緩睜開眼睛,渾身痛得恨不得這付身板不是自己的。「孩子,你覺得怎麼樣?」大閼氏祁連憂傷地看著阿犁,她已經昏迷整整一晚了,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寸肌膚是完好的,而且現在她還發著高燒。 「大閼氏,我是不是快死了?」阿犁的聲音嘶啞。 祁連沒有作聲。這樣的傷勢在匈奴恐怕是沒有什麼大夫能夠救治了。祁連皺起眉頭,知道如果冒頓回來看到阿犁這付慘狀一定會勃然大怒去向呼衍尋仇,可能呼衍這樣折磨阿犁的真正意圖也是如此吧。 「來人,備馬!」祁連迅速做出決斷,阿犁必須離開王庭,就算死她也不能死在自己兒子眼前。 「閼氏,您真的考慮清楚了?」秀吉嬤嬤挨到跟前,她是祁連閼氏的奶娘,知道祁連在想什麼。 「阿犁現在必須走。呼衍不會放過她,她會一次次利用阿犁來刺激冒頓,如果冒頓真的有一天忍不住了,那他的太子位子也就不保!」祁連抬頭看向奶娘已經飽經風霜的臉,心中雖然對阿犁有一絲愧疚,但是此時此刻,兒子的王位是唯一重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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