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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漠北風雲

  頭曼城,匈奴王庭

  「閼氏到底怎麼樣了?」頭曼一把拽起踉踉蹌蹌奔到跟前的接生婆,臉上的那道刀疤配著他現在猙獰的表情越發冷硬。

  「單于,閼氏現在肚子痛,大概再過一會兒小王子就會出生!」接生婆被匈奴單于頭曼拽得幾乎雙腳離開地面,滿臉憋得通紅,聲音因為恐懼變得斷斷續續。

  「廢物!我從太陽出生都快等到太陽落山了!我告訴你們,如果小王子還不出生,你們就等著去祭山神吧!廢物,一群廢物!」頭曼用力一推,那個接生婆一陣急退。

  「父王,父王,好像弟弟要出來了!」伴隨著一陣銀鈴的脆響,一個小姑娘從內帳奔了出來。恰巧那個接生婆正在踉蹌,眼見著就要撞向那個小姑娘。

  「阿犁,小心!」剛才還靜默著立在頭曼身邊、臉露譏誚的少年飛步上前,一把推開那個接生婆單手抱起小姑娘。「啪——」的一聲脆響,那個苦命的接生婆異常大聲的摔到地上,痛得滿臉皺成一團。

  「阿犁,有沒有事?」少年寵溺地看向懷中的小女孩阿犁。阿犁雖然只有8歲,但是只要見過她的人都會對她的美貌過目不忘。她的皮膚異常白皙,幾乎讓人產生她的皮膚是透明的錯覺。她的雙眼不像攣鞮氏族那樣呈現藍色,她的眼眸是一種淡淡的綠色,像是草原上寧靜的湖泊。

  「不怕,阿犁不怕,冒頓哥哥在你身邊!」見阿犁愣愣地似乎沒有回過神,冒頓暗笑著拍著懷中人。

  「好了,都別鬧了!你這個廢物還賴在地上幹什麼,還不給我進去看著閼氏!閼氏要是有個一點點閃失,你們就等著全家祭火神吧!」頭曼看到地上那個摔傻的接生婆沒好氣地大吼起來。隨後,他略有不滿地看向緊緊抱著阿犁的冒頓——他的長子,「冒頓,趕緊放阿犁下來,你妹妹再怎麼說也是我匈奴單于的女兒,沒那麼見不得風雨!」

  冒頓淡淡一笑,輕輕揉揉阿犁的頭髮,緩緩放她下來。阿犁略略回過神來,朝哥哥做了個鬼臉,又是一陣銀鈴聲,阿犁奔回內帳。

  冒頓笑看鈴聲消失的方向,心忖這個小冒失鬼在裡面到底是幫忙多還是礙事多。

  「冒頓,你趕緊跟著我去祭祖,希望偉大的淳維王能夠保護閼氏和即將降生的王子!」頭曼的聲音透著一絲焦躁。冒頓背對著自己的父親,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憎惡。自從這個豔名遠播漠北的閼氏嫁到王庭,自己的父親頭曼就如同被鬼迷了心竅,不僅疏遠了冒頓的生母大閼氏,還在這個新過門閼氏的讒言下對自己也產生不少猜忌。現在冒頓恨不得這個閼氏趕緊去見那已經過世千年的偉大的淳維王!不過當他回頭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焦慮的表情,「父王,您還是守在閼氏帳內,我願意代替父王去向神明和祖先祈求閼氏母子平安!」

  「還是你懂事,趕緊去吧!」頭曼一揮手,心煩意亂地席地而坐。冒頓快步往帳外走去,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他必然會去求禱,但他所求的想必和自己的父親是完全不同的。

  草原的冬天如此漫長,頭曼放眼帳外一片白雪皚皚內心更加煩躁。今年的雪災特別嚴重,看來開春必定要加緊集結匈奴各部,向中原王庭開戰。

  「哇——」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寂靜的雪夜,頭曼一躍而起。聽得一陣銀鈴的脆響,阿犁奔了出來,「父王父王,閼氏生了一個胖胖的小弟弟!」

  「什麼?」頭曼一把抱起自己的女兒把她拋往空中,隨著阿犁的尖叫和銀鈴的脆響,頭曼又穩穩地接住女兒。「走,阿犁,跟父王再去看看閼氏和弟弟!」

  閼氏呼衍氏疲憊但是驕傲地望著懷中的兒子,知道從此以後她在攣鞮氏族的地位將穩如磐石。聽得丈夫暢快的笑聲傳來,她媚笑著看向帳門,眼睛卻在一刹那冰冷——頭曼的脖子上騎著阿犁。只一刻,她立即又露出最鮮妍的笑容。

  「單于,快看看,小王子長得簡直跟你一模一樣!」呼衍氏嬌弱地呼喚自己的丈夫。

  頭曼湊上前仔細打量兒子,覺得這小東西滿臉皺巴巴的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新生兒可能是看到頭曼臉上的刀疤,頓時驚哭起來。

  「瞧你,嚇壞咱們的兒子了!」閼氏嗔了頭曼一眼,萬般風情在眼波中流轉。頭曼大笑了起來,「好,咱們出去,咱們出去!」言罷,繼續背著阿犁就要往外走去。門口想必左右賢王和左右谷蠡王已經在等著向自己祝賀了。

  「單于,您先讓阿犁下來吧,我這裡還少不了她呢!」閼氏眼見著頭曼要把阿犁帶出去接受臣子祝賀心裡就異常不舒服,趕緊叫喚。

  「哦,你倒提醒我了。來,阿犁,不許偷懶啊,好好照顧閼氏,否則小心我揍你啊!」頭曼一把摟下女兒,點點她高高的鼻樑。阿犁拼命點頭,頭上密密的小辮子一陣搖擺。頭曼忍不住又擰擰女兒俏麗的臉頰,笑呵呵地步出內帳。

  「阿犁,趕緊到河邊打水,我這裡要乾淨的熱水!」閼氏見得頭曼出門,臉上立即彷佛掛著寒霜。阿犁愣愣回臉看向繼母美豔不似凡人的臉。「這些不是嬤嬤們的活嗎?」

  「我的阿犁公主,你的父親可是統一匈奴各部的偉大的頭曼單于,你身為他的女兒難不成要連煮水都不會地等著被人伺候?到時候你嫁不出去,別人可是要責怪我這個當媽的沒教好你哦!」呼衍氏癟癟嘴,一臉不屑。房中各自忙碌的嬤嬤和侍女皆盡低頭,誰也不敢吭氣。

  阿犁愣愣地看向繼母,再一次證實自己的感覺不是錯覺——這個閼氏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現在是臘月天,在這樣的日子打水是只有最低等的奴隸才會做的苦差,自己身為頭曼的女兒即使嫁人也不可能需要從事這樣勞重的工作。

  「難道還要等著別人來請你?」呼衍閼氏的聲音讓人感覺分外寒冷。阿犁咬著嘴唇,知道現在最好是聽話,否則自己的背上會立即多幾道鞭傷。黯然地走出暖烘烘的閼氏穹廬,一陣冷風幾乎讓阿犁背過氣去,沒有帶皮套的手捧著沉重的陶罐立即凍僵了。十指連心,阿犁冷得幾乎想哭,但是母親臨終前的話響徹耳際,「阿犁,再苦再累都不許哭,哭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能暴露你的軟弱。這裡是崇拜強者的匈奴王庭,永遠不要暴露自己的軟弱!」

  咬緊牙關,阿犁弱小的身軀在雪地裡蹣跚。好不容易到了河邊,砸開冰,取了略深處的冰塊往回走。

  「阿犁!」一陣馬蹄疾響,冒頓已經到了跟前。冒頓一眼看到妹妹凍得青紫的臉頓時燃起滔天怒焰。「那些該死的奴隸去幹什麼了,你是多尊貴的身份,用得著你親自打水嗎?」冒頓一把脫下身上的裘衣蓋到妹妹身上,感覺到她的小臉已經冷得像冰。冒頓心裡一陣銳痛,情不自禁抱住妹妹,「阿犁,是不是凍壞了?」

  「沒,沒什麼,哥,我沒事!」阿犁冷得連話也說不囫圇,強撐著笑臉看向冒頓。

  「那個該死的女人!」冒頓心裡的憐惜讓怒火越燃越熾,起身就要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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