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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尋狐的眼裡浮起了淡淡的陰霾:「這與你無關。」

  「當然無關,」秋清晨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山地邪教□出來的果然都是些沒有腦子的蠢貨。官場不是那麼好混的,連朱雀都不得好死,你難道就沒有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沒有朱雀的那點子手段?!」

  尋狐冷冷哼了一聲,轉頭吩咐左右:「給我殺了這女人。最好臨死之前割掉她的舌頭。」

  「蠢貨!」秋清晨望著他,目光中滿是嘲諷:「難道不知道你主子要的是活口?我若是死在楚國,只會激起趙軍的士氣。若活著,只怕還有點用。」

  尋狐額角的青筋急促地跳了幾跳,咬著牙說:「上!」

  「慢著!」秋清晨後退一步,警覺地望著他:「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雙雀抱石』你這輩子都別想拿到!」

  尋狐陰沉的眼裡終於爆裂開一團駭人的火花:「你說什麼?」

  「雙雀抱石。」秋清晨看到他抬手制止了身旁的人,不由得暗中舒了一口氣。連著兩天兩夜不曾合眼,她的確已經精疲力竭。一路行來,到處都陷阱機關。阿十和舒玉早在離開盛州不久就因為要引開殺手而跟她走散了。她自然知道她越是靠近趙楚邊境,烈帝殺她的心意就越是堅定。就算被尋狐看穿了她拖延時間的本意,能多喘息片刻總是好的。

  「雙雀抱石,」秋清晨再一次重複這幾個字:「只要你得到這樣東西,山地邪教就會認同你的長老身份而不再追究是你殺害了自己的師傅。相反,沒有它的話,你會被他們刺入劇毒,五馬分屍而死。」

  尋狐的眼瞳劇烈地收縮,出口的聲音已經帶了輕微的沙啞:「你沒有證據。」

  這句話已經是一種變相的承認了。秋清晨不禁一笑:「我有。我剛好認識朱雀的一位故人。由他帶著『雙雀抱石』去見你們的教主,你說,他會不會相信?」

  露在布巾外面的皮膚漸漸變成了一種慘白,眼中卻浮現出濃烈的殺機。

  秋清晨知道他已經動了殺心,心中暗暗提防,嘴裡卻繼續和他胡說八道地拖延,爭取喘息的時間:「咱們就當是做一筆交易好了,我給你最需要的東西。你呢,你就當沒找到我。一命換一命,如何?」一邊說一邊將漆黑的長刀由左右換到了右手,正在考慮應該先殺掉哪一個,就聽尋狐的聲音宛如慘叫般響了起來:「給我上!活捉了你我還怕拿不到東西?!」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已經騰空而起,大鳥般越過了前面殺手,一雙彎月鉤直朝著秋清晨的胸口刺了過來。

  秋清晨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手臂的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地顫抖。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雙刺眼的銀鉤刺來,心裡卻升騰起行到末路時孤注一擲的豪氣。

  殺就殺吧。

  她模糊地想:實在不行也只能自行了斷了,無論如何不能被囚。她驕傲了一輩子,這點臉面還是要保全的……

  眼前閃過了一道碧幽幽的光,緊接著就是尋狐的一聲短促的驚叫。

  秋清晨有一刹那的恍惚。

  有風掠過了她的身畔,拂動了她蓬亂的鬢髮。熟悉的人影已經如同凜凜天神般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將手中的長槍十分花哨地在空中耍了幾圈「當」地一聲矗在了腳邊的泥地裡。回頭笑道:「老婆,我這一招帥不帥?」

  本以為是自己瀕死的幻覺,可是眨眨眼,再眨眨眼。眼前這張笑眯眯的還是沒有消失。秋清晨難以置信地摸了摸他的臉:「阿紹?」

  封紹斜了一眼一旁發呆的尋狐,心知這小子喪心病狂,連自己師傅都能下手。自己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身份不一定能壓得住他。趁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倒不失為一個脫身的良機。顧不得多想,連忙指了指她身後,低聲說:「快走!」

  秋清晨心裡有暖暖的東西水波般湧了過去。

  這張臉上的絢爛笑容凸現在一片黯淡的背景之上,足以照亮她心底裡的所有陰霾。一刹那的感動,足以令過往的一切都有了存在的價值。

  「快走!」封紹的手按在她的肩上,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有酸熱的東西瞬間湧進了眼底。秋清晨轉過頭,飛快地穿過了林間亂蓬蓬的乾枯灌木。身後傳來兵器相擊的聲響和封紹底氣十足的呼喝。秋清晨卻不敢回頭。

  守在虎躍崖旁邊的人,是李光頭。

  李光頭滿臉焦灼地將手裡的包袱遞了過來:「快!」

  秋清晨接過包袱,頭也不回地邁步了圓木拼接成的獨木橋。

  從崖下的深淵裡隱隱傳來湍急的水聲。潮冷的陰風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秋清晨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一陣劇烈的搖晃驀然間自腳下傳來,眼前的世界猛然間翻了過來。灼熱的氣浪將她高高地拋起來,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眼前出現了大片灰色的天空。

  一片耀眼的火光中,秋清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遠處回身張望的封紹,他的長槍還停留在半空中,臉上卻是一種震駭到了絕望的神情。

  七十三

  無論是救人的一方還是抓人的一方,在這一聲炸響過後都站在了同一立場上。幾隊人馬沿著吊索由崖邊的小路下到崖底,開始朝著下游的方向分批進行搜索。

  已經入了冬,即使是最強壯的水手也無法在水底停留過長的時間。當封紹第三次從水裡爬上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薄暮。崖頂佈滿陰雲,似乎馬上就要落雪了。

  封紹接過李光頭遞過來的燒酒,三口兩口就灌下去半瓶。搓了搓手腳又要往水裡鑽的時候,被李光頭一把按住了。

  「少爺,你不要命了?!」李光頭紅著眼圈,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似的。他是標標準准的一個旱鴨子,看見水就發暈。

  封紹掙了兩下沒掙開,眉目之間已經帶上了不耐煩的神氣:「讓開!」

  「少爺!」李光頭死命地按住了他,語聲急切:「秋帥善水,她在邊州十年,對這一帶的地形也比你熟。她一定不會有事的。你……」

  封紹轉頭望著他,眼神茫然得像個孩子:「真的?」

  李光頭拼命點頭。

  封紹自語:「對哦,她就生在海島上,當然……當然……」話還沒有說完,前方已經響起一片喧嘩,兩人隨聲望去,原來是尋狐的手下不知從那裡撿到了秋清晨的兵器。

  封紹跳了起來,沖過去一把從尋狐的手裡搶過了寬刀。刀鞘已經不見了,可是黑漆漆的那柄寬刀,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是她從不離身的兵器。

  「那裡找到的?」封紹一把抓住了尋狐的前襟。

  尋狐很不情願地指了指身後:「那裡。」

  他所指的地方是水流的轉彎處,湍急的水流拍打在巨石上,濺起了半天高的水霧。封紹無法想像如果是活生生的人這樣子撞上去又會怎樣……李光頭的安慰之詞在面對這一片猙獰的水域時,絲毫也起不了作用了。

  一片涼絲絲的東西落在了封紹的鼻尖上,封紹抬起頭,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穿過了鉛灰色的雲層,正密密匝匝地落下來。封紹哆嗦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雖然裹著別人的大氅,但是剛從水裡上來,他還赤著雙腳呢。

  看到雪花才感覺到了冷。

  封紹疲倦地坐了下來,用大氅的下擺裹住了一雙腿腳。他知道自己應該信任她,也知道她一向生活的環境遠比自己預料的更要險惡。可他的五臟六腑還是著了火似的焦躁。尤其是在發現了這把刀之後……

  如果她還清醒著,就一定不會放棄這把刀。他知道這是她師傅臨終之前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從不曾離過身。封紹想到了「刀在人在」這麼一句話的時候,覺得整個人都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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