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八二


  不管怎樣卑賤地活著,她的存在都讓我經歷過的一切在冥冥之中有了存在的意義。

  可是我還是不能死。雖然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

  我在昏迷中感受著心臟微弱的跳動,我知道自己還在艱難得活著。我對自己說:死去的是那個因仇恨而活著的阿武。活下來來的,是因愛而活著的阿武。

  是的,因為愛。

  我懵懵懂懂地睜開眼,在似真非真的一團迷霧之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英俊到張狂的面孔。他正俯視著我,眼睛裡閃動著狡黠的光,象一個正在盤算著惡作劇的孩子。那樣的神情雖然讓人不自覺地心生警惕,卻並不討厭。

  他摸了摸我的額頭,很不情願地歎了口氣:「你居然就這麼活過來了?真是的……」

  這句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於是他又歎了口氣:「小子,你現在可落到我手裡了。你的死活可都掌握在我這雙完美的手中哦。你說,我是救你還是不救你呢?」

  「當然是……救。」這一句我想像中的嘶喊,並沒有如我所願地發出聲來。可是他看著我的唇形還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撓著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我看得出他在盤算著什麼,或者說他已經盤算好了什麼事,但是故意在我面前表露出猶豫的樣子來。我的神智雖然不是很清醒,卻也不傻。我明白他這樣的姿態是在欲擒故縱,要引我上鉤。

  對付這樣孩子氣的小把戲,最好的辦法就是視而不見。

  果然,我閉上眼睛沒有多久,他就沉不住氣了:「我發現你其實是一隻狐狸。披著白兔的皮是故意給她看的吧?幸虧……被我識破了!」

  我睜開眼望著他。我知道他會讀唇語,也就不介意自己無法出聲的事實:「我是什麼並不重要。」

  他很惱火地湊到了我的面前:「你再惹我我就捏死你。反正我已經告訴她你掛掉了!」

  我的心小小地驚了一下。隨即便釋然。與其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還不如讓她以為我死了的好——被她保護的日子,我已經過得夠久的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真的是一隻無害的白兔。

  「這樣吧,」他皺起了眉頭,露出很煩惱的樣子:「現在呢捏死你是最省事的辦法……」

  我忍不住笑了。他已經廢了那麼大的勁兒救了我,又何必再說這些嚇唬人的話呢?

  「你要怎樣?」我問。

  「一個交易。」他篤定地望著我,頑皮的眼睛裡閃動著一片耀眼的光華:「如何?」

  憑藉本能我就能猜到那是什麼樣的一個交易。可是我無法拒絕。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擺在我面前的兩條出路,一條路是回去去找她,繼續拖累她;另一條路,就是這個男人所指引的方向。

  這條路存在太多的未知因素,也許哪一天真的會無聲無息地死去。可是……我別無選擇。

  我不能永遠在她的面前扮演小白兔。如果我連嘗試去保護她的勇氣都沒有,那我又有什麼資格對自己說愛?

  我想,我還從未如此清晰地看清楚過自己的心意。

  我吃力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伸向這個笑容燦爛的男人:「我們成交。」

  六十三

  雲鶴殿的大火整整燒了三天。隨著雲鶴殿和楓露館一起消失在人們視線之外的,還有很多無法再提及的名字。

  這是自瑞帝登基以來的頭一樁謀逆大案。病中的瑞帝接二連三的幾道旨意,更是將原本就翻了天似的安京由一鍋沸騰的熱粥變成了一汪冰水。一夜之間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這潑天大禍牽扯到了自己。

  雲鶴殿大火的當天夜裡,瑞帝便下旨鳩殺了閒居安京的老蓉親王和她的長女緹陽郡主。府中幾百口人盡數發往會州軍中為奴。同時下的另一道旨意,便是將商家的大當家商東姥東市淩遲處死。商家數十名參與其中的行董腰斬。家產盡數抄沒,全府數千人口發往邊洲軍中做苦力。遇赦不赦。

  茉莉堂和其餘幾個捲入其中的武館被封,館主腰斬於東市。

  與此同時,安京城中有男性參與的武館、義學全部赦令關閉。

  朝中原本就為數不多的幾名男性官員也被貶入翰林院修編史書,不得再參與朝事。軍中男兵隨之進行了大規模的削減。裁減下來的男兵一律以軍奴的身份派往會州邊界修築軍防。

  男性在趙國的地位再一次被打壓到了最低點。

  至於閾庵,那是一個沒有人再提及的名字。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早已死在了瑞帝登基前的那一場大火裡,和他那尚未開花便已經成魔的執念一起埋葬在了帝陵之外的一處偏僻角落。

  風雨凋零。

  「喬大人和趙大人聯名上書反對關閉武館和義學,被陛下駁回。喬大人轉天就開始留在府裡養病,也不去上朝了……」麻衣說到這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猜她是給氣病了……她的奏章陛下向來是很少駁回的,現在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大概面子上下不來吧。」

  秋清晨靠在軟榻上,神情木然地凝望著擺放在靠窗書案上的瓷罐,似聽非聽。

  深紅色的瓷器光潤如玉,形狀修長而優美,象一副傲然挺立的身軀,沉默地將自己隱藏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裡。瓶身的紋飾是趙國少見的渦紋圖案。「渦」即為光,而光必發自火。這個圖案在古時候也叫做「火似圈」。

  相處的機會太少,秋清晨從來沒有問過他是不是喜歡被人叫做「火焰君」。但她還是奢望著這個一生寂寞的男人曾經象火焰那樣熾烈地活過。

  麻衣隨著她的視線不安地偷偷瞟了一眼案頭的紅色瓷罐。她只知道這裡面盛放著一個秋清晨十分在意的人——很難想像一個人的生命到了最後,其實只夠濃縮在小小的一隻瓷罐裡。想到這裡的時候,麻衣的心中不覺惻然。看到秋清晨的視線掃了過來,連忙垂下了視線低聲說道:「喬大人這幾天一直在府中養病……」

  秋清晨難得地牽起了唇角:「這個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麻衣的頭垂得更低了。不但在自己的上司面前走神,而且還被她看了出來。這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連忙拿另外一個話題來掩飾:「雲歌公子還沒有找到……」話一出口,麻衣恨不能扇自己一個耳光,她今天怎麼就專門揀著不痛快的話題來說呢?

  秋清晨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畫出一道黯然的煙青。語氣裡也透著疲憊:「不是說有人看到他在城東出現過?」

  麻衣搖搖頭:「全城都在戒嚴。如果他真的在城東,目前也很難找。」京畿防衛既然不歸秋清晨來管,那她的親信自然是無權在安京入戶搜人。雲歌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是真要躲起來的話,安京的茫茫人海,找起來談何容易?

  秋清晨是回到了秋府之後才知道雲歌走失的消息的。桂姐說頭天傳來她遇害的消息,雲歌還呆呆地聽著,除了臉色蒼白些並沒有什麼異樣。反而是那群孩子狼哭鬼嚎地幾乎把房頂都掀掉了。可是轉天一早,雲歌卻不見了。

  說起這個的時候,桂姐懊喪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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