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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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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莊看了看手裡的刀,抬眸迎上了她幾乎冒火的視線淺淺一笑:「刀劍無眼,請陛下隨我往外走兩步吧。」 「你!」瑞帝連指尖都在不住地抖:「朕一向待你……」 「待我如何?」李雲莊截斷了她的話,幹乾脆脆地駁了回去:「單單一個秋清晨便壓得臣無法翻身。陛下利用臣去壓制秋清晨的舊部,卻連一方符引也捨不得拿出來,坐視她的舊部公然羞辱於我——你待我究竟如何?!」 瑞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閾庵……」 李雲莊從拔出刀的一刹那起,便已沒了退路,索性把話說個明白:「閾庵殿下許給臣的,便是陛下捨不得拿出來的那一方符引。」 瑞帝擺擺手示意一旁的火焰君不可妄動,回眸望向李雲莊時,眼神裡已經多出來幾分譏諷之意:「雲莊,你算錯了一件事。」 李雲莊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瑞帝淡然說道:「閾庵……他是反對朝中任用女官的。」 李雲莊臉色一變:「廢話少說!走!」 一邊手上用力,一邊警告似地瞥了一眼持劍的火焰君:「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火焰君雖然知道秋清晨就在殿外,然而心裡的焦急卻絲毫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得亦步亦趨地隨著他們往外走,生怕她一個失手會傷了瑞帝。 瑞帝白著一張臉被她推得跌跌撞撞。眼角的餘光掃見把守雲鶴殿的御林軍都已經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大殿,心裡又是一沉。正想著李雲莊所說的「御林軍已經被臣拱手送到了閾庵皇子的手上……」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尖利的哨音,殿外射來的密集箭雨驀然間停了下來。 詭異的寂靜中,遠處大火的烈烈聲響便顯得格外懾人。 李雲莊厲聲吩咐自己的親兵:「把這大殿裡的齷齪官兒一個不留都給我殺了!燃放流火彈給殿下報信!」 李雲莊的心腹副將快步跑到殿外,剛剛摸出流火彈,就聽「劈啪」兩聲,夜空中已經爆裂開兩團鮮紅的火焰。這副將還在詫異流火彈的顏色是明黃色而不是紅色……一柄刀鋒漆黑的寬刀已無聲無息地架上了她的脖子,沒有分毫的停留便是打橫一抹。 李雲莊看不清外面臺階上發生的事,天空中爆開的一團紅光卻看了個清清楚楚。喝罵了兩聲卻不見那副將回應,心中不由得有些驚疑,轉頭吩咐另外的副將出門去看看。李雲莊只看到這副將的身影踉蹌了一下,便不見了人影。初時還以為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片刻之後還不見動靜,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預感。 心中不安,李雲莊的聲氣便也格外地暴躁:「出去看看是什麼人在殿外鬼鬼祟祟的!」 一邊吩咐屬下,李雲莊一邊從自己的袖子裡摸出了流火彈彈向了窗外。不料一眨眼那流火彈又穿窗而入,筆直地朝著她的門面飛了過來。李雲莊連忙向後一躲,流火彈「啪」地一聲打在了鑲嵌著五色寶石的御座扶手上,又被彈了回來,在半空中轟然爆裂。而火焰君則趁著李雲莊的躲閃之際,一劍直取她的門面,迫得她不得不再退一步,另一劍則挑開了架在瑞帝頸部的寬刀,飛快地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後。 李雲莊因為一粒流火彈而失手,正在暗自懊惱。耳邊卻傳來幾聲兵器相擊的脆響,緊接著便響起了一疊聲的慘叫。李雲莊知道事情已經有變,挾持瑞帝之意反而更盛。 寬刀裹著排山倒海般的壓力當頭壓了過來,火焰君想也沒想便抬起雙劍架住了這一刀。虎口一陣劇痛傳來,連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李雲莊望著鮮紅的血液自他持劍的掌間慢慢滲出來,再望望他身後面無人色的瑞帝,唇角忍不住挑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侍君,你這一手未免有些自不量……」 一聲模糊的異響由遠及近,在她還來不及分辨出那到底是什麼聲音的時候便沒入了自己的身體。李雲莊低下頭,無比驚駭地望著胸前鑽出的一截鮮紅的箭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可是,不等她眨眼,眼前就仿佛出現了最玄幻的魔術:在那鮮紅的箭尖上下不到一寸的地方,又突兀地鑽出來兩截幾乎一模一樣的箭尖。 李雲莊終於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喊:「三箭連……」 火焰君被她猙獰的神色嚇到,下意識地抽回了雙劍,護著瑞帝連連後退了幾步。 李雲莊的長刀失去了雙劍的支撐,終於無力地滑落下來,「篤」地一聲釘進了腳下光滑如鏡的金磚地,她的人也隨著長刀的落勢慢慢地跪倒。整張臉都垂落到了胸前,仿佛在向著身前的人虔誠地懺悔。 在她的身後,熊熊大火染就的血色天幕下,一個手持弓箭的黑色人影緩緩站了起來。 五十八 猙獰的火光染紅了她黑色的鎧甲,卻壓不住她身上凜冽的殺氣。 「秋清晨!」瑞帝的嘴唇微微翕動,喊出口的聲音卻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而在她的身前,火焰君緊緊抿著嘴唇,熱切的雙眼之中一片光華閃爍。 「臣秋清晨護駕來遲,望陛下恕罪。」面對著瑞帝的方向,秋清晨一絲不苟地行了跪禮。離得遠,她的表情在瑞帝的眼裡看起來有些模糊。但那略帶金屬般韻音的聲調,卻毫無疑問屬於那個讓她每每想起,總是萬般糾結的人。 秋清晨十五歲起便追隨在自己的身邊,十年中的日日夜夜她幾乎都在奔忙國事。她不攬權、不聚財、不結党、在朝中甚至連交情密切一些的朋友都沒有……她的為官之道如同一個苦行僧。有時候,連她都覺得秋清晨這樣子做官,除了勞苦,沒有絲毫的樂趣可言。 沒有欲望的人,總是會讓人害怕。所以她才會越來越忌憚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拿什麼來轄制她。 短暫的沉默中,每一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宮牆倒塌的聲音。 「愛卿平身,」瑞帝如夢初醒。 秋清晨緩緩站起身來,寒潭似的目光隱隱含著關切,在火焰君的臉上微微停留,便轉向了御座周圍的御林軍。這些人無一不是李雲莊一手帶出來的親信,然而李雲莊過於突然的死和秋清晨過於突然的現身,令他們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秋清晨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去,連瑞帝都不由得心頭一涼:「今天這番舉動,在秋某想來,各位無非是在李雲莊的威壓之下不得已而為之。各位都是軍中的精英,如果一步走錯就將所有功勞一筆抹煞的話,未免太過可惜。念在事出有因,又尚未釀成大錯的份兒上,若是能將功折罪……」秋清晨故意停頓了一下:「秋某願在陛下面前給各位討一條活路。」 負責把守雲鶴殿的御林軍面面相覷。李雲莊雖然給她們許了種種好處,但是此人已死,她為之賣命的那個人她們當中又有誰是認得的? 熊熊火光透過了敞開的門窗,在平滑如鏡的金磚地面上倒映出刺眼的亮色。濃重的焦糊味已經隨著風勢灌滿了空蕩蕩的雲鶴殿。 秋清晨望向瑞帝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帶出了焦灼之意。 瑞帝終於點了點頭:「如秋愛卿所奏。今晚之事,除李雲莊之外,從犯一概不究。」 掙扎的過程幾乎立刻就停止了。兵器稀裡嘩啦地扔了一地,身著鎧甲的御林軍跪了一地,明晃晃的鎧甲晃得秋清晨眼睛都開始生疼。她知道這些人過了今夜絕無活路——瑞帝絕不會允許背叛過自己的人逍遙自在地活在世上。 殿外傳來的尖利呼喝瞬間吸引了秋清晨的注意。這是麻衣在向她示警。一長兩短的聲音代表的意思就是:敵人已經靠近了。 秋清晨想也不想便抬手打滅了雲鶴殿殿頂高懸的宮燈。黑暗驀然降臨在大殿中再次引起了一陣騷動。而殿外已經清晰地傳來了兵器相擊的聲音。 秋清晨再顧不得君臣禮儀,一把挽住瑞帝的手臂躲入了御座之後:「陛下,雲鶴殿可有另外的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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