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七四


  隨侍低聲應了,秋清晨回頭看時,簾幕已經綰了起來,露出了空無一人的外殿,和擺放在外殿中央幾乎半空了的圓盤。

  火焰君拉著她的手走了出來,殿外一個女官的聲音說道:「陛下情侍君回去。」

  火焰君漫聲應道:「你回去告訴陛下,我要舞劍為她助興。正在做準備呢。」

  秋清晨大吃一驚,火焰君卻回眸低聲笑道:「你當年處心積慮送到我身邊來保護我的那個人,身手是不錯的。我跟他學的幾下拳腳雖然不能和你相比,但是做做花架子還是足夠應付的——你只管放心,我斷斷不會壞了你的事。」

  秋清晨隱隱覺得他這舞劍的舉動必然是和他剛才所說的「試探」的話有關,一時間卻又有些摸不著頭腦,正要細問的時候,殿外已經響起了隨侍的聲音:「侍君,劍取來了。」

  火焰君轉回身又走回了她的面前,一雙光華閃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仿佛把全部的力量都放進了眼睛裡去。然後他微微一笑,俯下身在她的嘴唇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一吻。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來:「這是我很久以來就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秋清晨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阿武,我警告你……」不等她把威脅的話說完,殿門外再度響起了女官的催促:「陛下請侍君移駕雲鶴殿。」

  火焰君笑著放開了她。他沒有象以往的每一次那樣一步一回頭地離開,而是幹乾脆脆地走到了殿門外,連頭都沒有回過。

  秋清晨聽到他吩咐自己的隨侍:「這位喬大人府上的家將與我有恩,你好生替我照看著。」

  她聽到女官低聲的催促,聽到他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走遠,心頭卻漫起了濃重的不安。她完全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或者說,她完全不知道他要怎麼去做。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花架子」到底可以達到怎樣的一個水平……

  因無知而萌生的恐懼最是灼人。

  秋清晨傾聽著正殿裡轟然響起的一片喝彩聲,心意寸寸如割。

  五十七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閑。」

  那一雙長劍,名字叫做「長相思」。

  火焰君高大的身材包裹在紅色的獵裝裡,隨著行雲流水般的劍勢呈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柔韌。長劍如秋水,在雲鶴殿輝煌的燈火中仿佛化身為繚繞身側的白煙,應和著他的漫聲吟哦,連殺氣也纏綿。

  冕旒的後面,瑞帝臉上冷硬的線條也不自覺變得柔和。

  火焰般獵獵舞動的身影驟然間化作了一道破空的虹,在一片驚呼聲中刺向了端坐在御座一側的楚琴章。劍未至,凜冽的殺氣已席捲而來。

  楚琴章的腦海中刹那間轉過了無數的念頭。火焰君品級遠在自己之上,萬千榮寵集於一身,斷然沒有仇視自己的緣由。若是瑞帝對自己生出疑心,要他來試探自己,似乎也不必非要選這樣的場合……目光飛快地掃向身旁的瑞帝,長長的冕旒來回搖動,露出來的,是一片驚駭到蒼白的膚色。

  不是她。楚琴章立刻就在心裡下了這樣的結論。那麼……

  長劍已經刺到了眼前。寒意如針,絲絲刺入肌膚。

  斜刺裡突然間飛過來一隻銀盃,「當」地一聲擊中了火焰君的劍尖。楚琴章眼角的餘光瞥見坐在下首的李雲莊那只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臂,心裡竟不自覺地閃過了一絲愧疚。這個女人,自己待她……

  火焰君的長劍不由得一偏。然而不等楚琴章松一口氣,他右手的長劍緊隨其後,已經刺到眼前。如此一來,李雲莊就算有十隻手,也趕不及再扔出另一隻酒杯了。更何況火焰君身份特殊,又有誰膽敢冒著觸怒瑞帝的危險對他大打出手?

  楚琴章的雙掌「砰」地一聲擊在了食案的邊沿,食案上的杯盞齊齊跳起,一起飛向了半空中的火焰君。而他的身體則在他的劍下化作一道犀利的閃電,沖天而起。如同斷了線的紙鳶一般在火焰君的頭頂輕飄飄打了個旋兒,當他頭也不回地撲進殿外濃墨般的夜色裡時,心裡甚至感到了一絲惋惜——其實自己一直偽裝得很好不是嗎?

  除了惋惜,還有就是幾分驚疑:火焰君怎麼會想到要在這個時候來試探自己?他又是從哪裡起的疑心?

  大殿中已經亂成了一團。

  瑞帝顧不得火焰君手中還握著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厲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火焰君低聲問道:「陛下可知楚貴侍懷有武功?」

  瑞帝眉目沉凝,緩緩說道:「不知。」

  火焰君挑眉笑道:「趙國尚武,後宮之中的侍君多一半都跟隨護衛習武。懂幾招拳腳並不出奇。他如此煞費苦心隱瞞自己身懷武藝的事,難道不可疑?」

  瑞帝沒有出聲。楚琴章在這後宮之中並不是特別受寵,性子又多少有點孤僻,跟其他的侍君之間始終相處得不冷不熱。其實細想起來,他對自己也是不冷不熱的,只不過自己大半的時間都陪著火焰君,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斟酌他那點陰晴不定的心思。如今看來,這裡面果然不那麼簡單……

  「這到底……」瑞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注意到火焰君正側著頭,以一種十分戒備的神情緊盯著御座下首李雲莊。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卻見李雲莊呆著一張臉,直勾勾地望著楚琴章消失的方向,怪異的神色裡竟然混雜著一絲惆悵。

  瑞帝心中悚然,腦海中剛剛冒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想法,就聽殿外轟然傳來一陣嘈雜,連大殿裡群臣們的交頭接耳都壓了下去。瑞帝心中的驚悚不由自主都化作了身不由己的惶惑:明明是喜慶的日子……這到底是怎麼了?

  候在殿外的女官連滾帶爬地進了大殿,一頭撲倒在大殿的中央語不成聲地說道:「陛下……走水了……」

  瑞帝聽到「走水」兩個字心頭雖然一驚,繃緊的神經卻不由自主地一松。連忙呵斥道:「還不趕快讓人取水滅火?到底是哪座殿走了水?」

  女官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外面:「都……都著起來了!」

  「你說什麼?」瑞帝大驚失色。

  然而不用再追問那女官,大殿四周的窗都開著,她自己也已經看到了。黑壓壓的宮牆後面,夜空已經被染成了詭異的緋色。越來越亮。一叢刺眼的火苗猛然間竄了起來,盛夏時節,天乾物燥,火借著風勢眨眼之間便以一種令人窒息的速度飛快地蔓延開來。恰巧將雲鶴殿圍在了正當中。

  「這可如何是好?」瑞帝一開口,連聲音都變了。眼看著雲鶴殿已被火勢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一下,被困在殿裡的人要跑都不知該往那裡跑。

  大殿上一片哭爹喊娘,有往裡跑的,也有往外沖的。正亂做一團時,幾聲異響破空而來,站在殿門外的一位女官慘叫一聲撲倒倒地,背後一截長長的羽箭幾乎將她牢牢釘在了地上。眾人尚未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又有幾人相繼中箭。一時間大殿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殿中的賓客、宮侍一窩蜂地退到了大殿的深處,哭天搶地地圍住了御座。諾大的雲鶴殿仿佛變成了待宰的獸欄。亂到了極處,瑞帝反而冷靜了下來。如今這情勢,任誰也明白了絕不會是單單失了火這般簡單。她拉住了正揮劍護在自己身前的火焰君,轉頭吩咐李雲莊:「馬上召集御林軍!」

  李雲莊不知何時已經候在了瑞帝的身側,聽見她這樣說,連忙躬身應道:「陛下有令,臣無所不從。」

  看到她這樣一副恭順的姿態,火焰君雖然還在半信半疑,卻已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就聽她話鋒一轉,咯咯笑道:「不過,御林軍已經被臣拱手送到了閾庵皇子的手上,陛下再要召回來,只怕不易啊。」

  火焰君手中的長劍剛一動,李雲莊已將一柄寬刀架在了瑞帝的脖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陛下,得罪了。」

  瑞帝驚怒交加:「李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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