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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秋清晨避開了他的視線,心裡有些酸酸的。

  「這裡是我師傅的家。你的傷也是他治的。幸虧遇到了他,否則那箭上的毒傷只怕是不容易解呢。」封紹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十分後怕的神情,「當時,真是嚇死我了!」

  秋清晨不禁垂眸一笑。

  當時的她並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像那樣在他的懷裡死去未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不用再糾結十年前的舊事;也不用再顧慮身後的爭權奪利。甚至不用擔心再見面的時候他還能不能認得自己。所謂的一了百了,不過如此吧。

  封紹沒有猜到她的這些心思。小心翼翼地舀了米粥繼續喂她。默默地吃完了一碗粥,秋清晨接過封紹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臉,遲疑地問道:「你救我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帶著光耀?」

  「他已經走了。」說這話的時候封紹多少有點心虛,雖然她什麼情況也不瞭解,但他畢竟是睜著眼說瞎話。封紹心頭暗暗歉疚了一陣子,又連忙補充說:「我師傅說他身上都是皮外傷,不要緊的。」

  秋清晨沉思片刻,又問道:「你能不能想法子聯絡到韓靈?」

  「幹嗎?」封紹不悅,「都傷成這樣了,你不要命了?」

  秋清晨搖頭,「正因為想要命,所以不能坐以待斃。」

  封紹望著她,眼中的神色若有所待,「就這樣收手好不好?」

  秋清晨不明白他說的「收手」是什麼意思,卻直覺這話裡大有深意。

  封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拂開她的額發,低聲說道:「清晨,我實話告訴你吧,現在安京和鄰近的縣郡都已經戒嚴。人人都說秋帥已死。等你在這裡養好了傷就跟我回楚國去吧。」

  秋清晨怔怔地望著他,眼中驟然間掠過極犀利的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封紹歎了口氣,「前半句話的意思,是說趙國已經沒有秋清晨這個人了。後半句話的意思是,老婆,我被你嚇死了,我得好好兒看著你,不許你再鬧出一身的傷來嚇唬我。」偷眼看過去,見她只是瞪著眼睛出神,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拍了拍,「喂!女人,我在向你求婚!拜託你有點正常的反應好不好?!」

  秋清晨瞟了他一眼沒有出聲。心裡想的卻是:連自己的屍首都沒有找到,安京就已經傳出了自己的死訊,怎麼看這消息都傳得太快了些。再往深處想,他們選了這個時候出手對付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顧不得理會封紹含情脈脈的可笑表情,秋清晨蹙眉問道:「老豬在那山洞裡都做了什麼?」

  封紹滿懷希望地等到了這麼一句話,立刻洩氣。一頭紮到她的枕頭上長長歎氣,「想我封紹,要身家有身家、要品貌有品貌,多少癡心的小姑娘追在後面等著我回眸一笑,你居然……你居然如此無視我鄭重其事的求婚,晨晨,咱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秋清晨無聲一笑,把頭轉向了床單裡側,「先說正經事!」

  「好吧,好吧,」封紹無奈,「你說那頭豬啊,他綁來一些人在那裡又是嚇唬、又是利誘,我偷看的時候,他正在對付什麼逍遙門的掌門。要讓他聽什麼七殺門的話,還說,七殺門已經開始合併江湖中的各路門派,」他說一句,她的臉色就白了幾分。封紹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了她的異樣,詫異地問她:「你認得那頭豬?」

  秋清晨的聲音略顯乾澀,「你有沒有聽說過安京城被人劫了牢?」

  封紹細想想,仿佛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他和李光頭正要潛伏進秋府去,一路上滿大街都是巡丁,鬧得自己膽戰心驚的。

  看他點頭,秋清晨繼續說道:「那一次被劫的就是這個人。他的名字叫做歐陽竹。趙國的洪寶之亂,你聽說過沒有?」

  封紹又點了點頭,「聽說是先帝駕崩之前,瑞帝的一位兄弟起兵造反。」

  秋清晨輕輕頷首,「歐陽竹就是閾庵皇子的軍師。」

  封紹不覺一驚,「那個什麼皇子,不是死了嗎?」

  「也許死了,」秋清晨搖了搖頭,「也許沒有。也許是閾庵留下來的後人。誰知道呢?不過,眼下的事情太過蹊蹺。」

  封紹拄著下巴靠在枕頭上,兩條好看的眉毛緊緊擰在了一起,「又有你什麼事啊?你這個人還真是好摻和事兒。」

  秋清晨瞪了他一眼,「瑞帝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棄她而去?再說,當年剿了他們這一起賊窩子的人是我,人人都說閾庵死在那場大火裡。可是如今,連陛下都懷疑閾庵還好好活著,這要算起來,也是我的疏忽。怎麼可以不管?」

  封紹見她長篇大論地說了這一堆話,累得直喘,連忙按住了她的肩頭低聲求饒,「我錯了,老婆。我不該撩著你說這麼多的話。你老老實實地躺一會兒不成嗎?」

  秋清晨躺回了枕頭上,發覺他也躺在自己身邊,忙說:「你下去。」

  封紹反而粘了過來,伸手將她環進了自己的懷裡,「我也累了。讓我靠一靠吧。再說,等下還要給你換藥呢。」

  秋清晨往裡挪了挪,他也緊跟著挪了進來。秋清晨無可奈何,只得任由他抱著。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秋清晨心裡漸漸有了計較,「目前也只能將計就計。讓他們以為秋清晨已死,他們才肯邁出第二步。」

  封紹沒有出聲。

  秋清晨又說:「阿紹,你得替我想想法子聯絡韓靈和光耀。泓玉只怕也急壞了。」

  一回頭卻見他窩在自己頸邊,鼻息沉沉,竟然已經睡著了。

  熟睡中的封紹垂著眼眉,沉靜得像個孩子。秋清晨靠在他懷裡,鼻端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他的溫度裡有種奇異的熨帖,順著肢體的貼合的地方慢慢地爬上了心頭。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秋清晨的手輕輕合在他的手掌上。閉了眼不願再多想。一刹間的悸動,讓她覺得什麼都沒有變,他還是她的阿紹,而她也只是漁村裡的那個倔強單純的秋清晨。

  三十、戒嚴

  「安京戒嚴了。聽說好多店鋪都歇了業。白天晚上滿大街都是巡丁,好傢伙,都帶著兵器呢……」

  「王泓玉在御花園裡把李雲莊給打了。我告訴你,她那可是真打。聽說三兩鞭子下去那婆娘的肚兜都露出來了。可是皇上居然沒有發作她,可見做人不能太老實,該發威的時候就要發發威。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打……」接收到秋清晨不滿地瞠視,封紹連忙拉回了話頭。老老實實地趴在秋清晨的枕頭上掰著指頭一條一條地繼續解說,「李雲莊被揍了一頓之後,老老實實地在家養了十來天,又開始北營和安京兩地之間亂跑。已經有傳言說皇上要封她做新一任的兵馬大元帥了,這婆娘一心忙著給自己拉幫結派呢。」說到這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頗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說,這李雲莊御前被揍,皇上怎麼沒有發作王泓玉?」

  「泓玉就要出征了,怎麼發作?」秋清晨瞟了一眼他支棱著的手指頭,不甘心地追問,「我躺了大半個月,你就搜羅了這麼一點消息?」

  「怎麼可能?你也太小看我了。」封紹拿手指在她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道,「不過,求人就要有點求人的樣子嘛。來,求我。」

  秋清晨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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