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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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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紹沒聽見。他正忙著逃跑呢。只可惜地形不熟,一腳踩空險些被樹藤絆倒。待要直起身時,卻又一個趔趄將懷裡抱著的人順著山坡扔了出去。封紹大吃一驚,縱身撲出去也只撈到了秋清晨的一隻靴子。連帶著自己也骨碌碌地滾下了山坡。這一路磕磕絆絆,直摔得他眼冒金星,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心急火燎地連夜奔波,已經七八個時辰水米未進了。 封紹扶著身邊的樹樁勉勉強強坐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秋清晨。不知是因為傷勢過重,還是因為被他扔出去的時候撞到了頭,她的眼睛一直緊緊閉著。蒼白的膚色也透著令人心驚的青灰色。 從見了她開始,封紹就光想著要逃命了。直到這時才想起來關注她的傷勢。膽戰心驚地看過去,第一眼只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幾乎已被鮮血浸透了。第二眼便發現除了力竭,她身上最重的就是兩處箭傷,僥倖的是都沒有傷在要害。剛松了一口氣的封紹,在目光落到她的手掌上時,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借著林梢投下的微光看過去,血肉模糊的手掌竟然泛著一抹烏紫色的熒光。封紹抽出短刀挑開了她的長褲,腿上的箭傷果然也是一團烏紫——度玉的箭竟然是淬了毒的。 封紹倒抽一口涼氣。手忙腳亂地摸出懷裡的瓶瓶罐罐,取了師傅的玉清丸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又塞了兩粒在她嘴裡。眼看著敷上傷口的玉清丸慢慢變成了黑色,封紹連忙拿清水沖掉了藥屑,又重新敷了藥。封紹知道師傅的玉清丸只能暫時壓住箭毒,時間一長畢竟是不行的。滿心焦灼地抬頭四望時,才恍然間意識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他真的迷路了。 封紹不知道的是,幸虧他迷路了。凡是山谷可以進出的地方,都已經被度玉下了埋伏,單等著他們自己往網裡鑽——她雖然不敢和玉臨風當面撕破臉,但是……如果玉臨風的徒弟自己走進了埋伏圈,而她又恰巧不在現場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度玉不知道的是,她張大了網耐心等待的人已經遠遠地偏離了正常的出口。就連玉臨風也拖著受傷的光耀一頭鑽進密林去尋找自己的愛徒,而他的愛徒卻在背著美人爬過了兩處山窪,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當初滾落下來的那處山坡之後,就徹底放棄了憑藉本能走出這座山谷的打算。 傷口現在還是紅色的,說明師傅的藥丸還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封紹氣喘吁吁地靠在樹幹上暗暗盤算,他們一定還在找,還有她的那些親兵,也不會拋下她不管,自己跑掉的……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他就只剩下了一件事可以做:挑選一個可以安全過夜的地方。免得救兵還沒有趕到,他們就被夜間出沒的野獸給吃掉了。 二十八、長夜 「雖然不是洞房花燭,但好歹也是我們孤男寡女頭一次共度長夜嘛,」封紹背著秋清晨氣喘吁吁地往山崖上爬,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昏迷中的秋清晨聊天,「過於簡陋的話,就太對不起我的美人了,對不對?」 美人繼續昏迷。 「你也適當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嘛,什麼事都由我做主,我會有很大壓力的。」封紹苦著臉長長歎氣,「既然你堅持讓我做主,那以後咱們家我就是一家之主了。」 美人持續昏迷。 封紹側過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蹭了蹭,「你可要挺住啊。」 盛夏的天,她的臉頰卻一片冰冷。低垂的睫毛斜斜地掃過他的臉頰,一點酥酥的癢,像水潭裡泛起的漣漪,一波一波地晃進了心裡去。 封紹歎了口氣。吃力地把她往肩上順了順,繼續往山崖上爬。 山崖下的洞口十分符合封紹的要求:既不太大,也不太小。離地面很遠,洞口還被樹叢遮掩著。而且洞裡還有微弱的氣流通過,並沒有野獸腥膻的味道,讓他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十分失望。 「如果這裡住了一窩野雞,」封紹放下秋清晨,自己也一屁股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喘個不停,「或者一窩香噴噴的兔子……」 躺在身邊的秋清晨發出了一聲無意識的呻吟。封紹連忙撲過去看時,卻發現她並沒有醒過來。她身上零零碎碎的皮外傷都已經止了血,人卻始終昏迷不醒,說不定是被他扔下山坡的時候撞得太狠了。 封紹揉了揉她額頭的一片青紫,喃喃說道:「對不起。我只是太著急了,真的不是故意要把你扔出去的。」 光線漸漸暗淡下來,流轉在樹梢金燦燦的晚霞也一點一點被黑暗吞噬。封紹將懷裡的女人抱得更緊了些,正在盤算此刻生起一堆火的話,招來敵人和招來自家人的概率到底哪一個更大些,就聽到密林裡遠遠傳來一聲淒厲的嘯叫。嚎叫聲還不及沉寂下去,就引來了四面八方一陣嗚嗚咽咽的回應,在山谷裡此起彼伏。 封紹毛骨悚然,下意識地收緊了雙臂。一低頭卻見懷裡的女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一雙清冽的眼睛迷迷濛濛地望著洞口,眼裡的神情透著凝重。 「你醒了?」封紹一口氣松了下來,連恐懼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秋清晨沒有受傷的右手抖抖索索地伸進懷裡,摸出一包東西遞給了他,低聲說道:「這是泓玉給我預備的藥粉,得趕快撒在洞口。不然,等它們嗅到了我們的味道就糟糕了。」 封紹連忙將她扶坐在一旁的石壁上,自己將紙包裡的藥粉細細密密地撒在洞口附近。一回頭,卻見秋清晨靠著石壁,一雙清亮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見他突然回頭,始料不及似的錯開了視線,仿佛有些無措。 封紹緊靠著她坐了下來,解下腰間的水袋遞了過去。 秋清晨小小地抿了一口,又皺著眉頭推了回來,「怎麼是酒?」 封紹奇道:「你的酒量不是很好嗎?」 「我只在閒暇時飲酒。」秋清晨飛快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岔開了話題,「是血腥味引來了山豺。山豺成群結隊出沒的時候,連老虎都不敢招惹。這藥粉不知道能抵擋多久,咱們還是再往裡躲躲吧。」 封紹點了點頭。彎腰將她抱了起來,試探著往裡走。 光線越來越暗淡,山豺的嚎叫聲時遠時近。秋清晨又開始昏沉。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臉,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越來越不穩,封紹不由得有些暗暗心焦。正在盤算師傅的藥到底能讓她撐多久,就聽到從洞裡遠遠傳來一聲模糊的喊叫——是人的聲音。 封紹一驚,懷裡的秋清晨身體也微微一抖,下意識地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 叫喊聲在高高揚起一個刺耳的尖叫之後,慢慢下沉為時斷時續的嗚咽。仿佛正在飽受折磨,因為模糊反而讓人毛骨悚然。 秋清晨動了動身體,輕聲說道:「你去看看。」 封紹的手臂一緊,「那怎麼行?」 黑暗中,秋清晨無聲地笑了,「我手裡有短刀,洞口還有藥粉。一時片刻應該是無礙的。」 封紹扶著她靠洞壁坐好,有心想要交代幾句,又覺得自己說什麼都多餘。 「快去吧,」秋清晨微弱地推了推他的手,「你別忘了……我是秋清晨。」 封紹咬著牙站起身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了過去。即使在黑暗中,他還是可以感覺出山洞在拐來拐去的走勢裡越來越狹小,漸漸低矮得需要他彎下腰才能夠繼續前進。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漸漸透進來一團模糊的火光,喊叫聲和鞭打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楚了。 視線之中很快就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洞口,高度僅僅到達自己的腰部。封紹彎著腰小心地摸過去,才發現洞口的外面是一處巨大的山洞。而自己置身其中的這個洞口正處於靠近洞頂的位置。 封紹湊了過去,借著洞口石塊的遮掩向下看時,才發現山洞的底部原來是一汪黑幽幽的水潭。水潭裡立著幾根木柱,每一根木柱上都用鐵鍊縛著一個血污狼藉的人。水潭周圍燃著幾支火把,幾個彪形大漢手裡都拿著兵器,其中一個正在鞭打蜷縮在潭邊一位血肉模糊的中年男人。他們聽到的聲音就是由此而來。水潭邊更高一點的地方,一個身穿灰衣的男人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那個男人受刑。火光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輪廓顯得有點模糊,可封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正是去留街酒館裡見過兩次面的老豬。 封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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