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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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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隨在後的殺氣驟然間憑空消失了。只有空氣中漂浮著一絲似有似無的血腥味。秋清晨無法感知他的藏身之處。又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已經離開,只得一動不動地伏在在樹幹上。血腥味驟然間濃郁了起來,秋清晨未及躲開,一截雪亮的長劍已經穿出叢叢樹蔭,閃電般刺了過來。秋清晨手中短刀當的一聲架住了長劍,反手一絞用力將它推了出去,人也借著這一推之力縱身躍開。濃郁的血腥味隨著他的劍自後方刺來,秋清晨抽出腰畔的長刀反手擋開這一劍。 兵器相擊,在暗黑的夜裡濺起一簇猙獰的火花。與此同時,遠處也傳來了兵器相擊的脆響。秋清晨握刀的手被長劍壓得一沉,心頭也隨之一沉。難道說,這裡才是他們設下的真正埋伏? 密林中枝幹交錯,並不是十分理想的搏擊場合。對手似乎也察覺了這一點,並不全力出手。只是如影隨形般尾隨在後。秋清晨一路且戰且退,竭力想把這人引到更遠一些的地方去。當東邊的天空泛起一抹濛濛的緋色時,秋清晨發現自己已經退出了密林,正置身于靠近山崖邊的一片緩坡上。糾纏一整夜,秋清晨雖然沒有受傷,卻也漸漸力竭。直到這時,她才看清了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平平淡淡的一張臉沒有什麼表情,只有一雙細長的眼睛透著陰戾的光。血漬斑駁的上臂還殘留著短短一截長箭。 秋清晨目光微微一跳,隨即一言不發地握緊了長刀。 面無表情的女人上下打量她,隨即冷冷一笑,「秋清晨果然箭無虛發。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既然你不使毒,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她舉起手中長劍,身形未動,就聽旁邊的樹叢裡一陣簌簌作響,隨即一個渾身是血的高大身影猛然沖了出來。 秋清晨失聲叫道:「光耀!」 光耀仿佛從火堆裡爬出來的一樣,身上的衣服都被燒成了可疑的焦黑色。就連半邊頭髮都燒成了焦黑的一團。污漬混合了血漬,渾身上下一片狼藉,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是哪裡受了傷。但是在他的身後,不及一箭遠近的地方就跟著黑壓壓的一群人。活像是一群螞蟻圍住了落單的飛蟲。不過看到他還活著,秋清晨已經放下了一半的心。 而光耀看到她,卻明顯地流露出沮喪的神情。他們兩個人都是行軍布戰的好手,自然知道掩護同伴脫險的時候,要將敵人引到什麼樣的方位最合適。這樣的不謀而合雖然有些出乎意料,卻也在意料之中。 極短的一個對視,兩人已經十分默契地背靠著背站在了一起。 受了傷的女人冷冰冰地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然後一言不發地抬了抬手。刺客們立刻一擁而上。這情景真的很像是一群螞蟻圍住了……兩隻飛蟲。 秋清晨甩掉空了的箭袋,舞動長刀迎了上去。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整個山谷仍然彌漫著濃重的霧靄。霧氣裡滿是燒灼的餘煙和屍首燒焦的惡臭,嗆得人透不過氣來。山谷的中央是爆炸造成的一處深坑,裡裡外外一片焦黑,縱然有幾具屍首還可以勉強看出人形,但要想從中分辨出是誰,恐怕神仙下凡也不可能了。 封紹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變成了這山谷裡的一塊石頭,沉甸甸的,不停地往下墜。墜得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腳下一個踉蹌,順勢就跪倒在了地上。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隨即一隻手伸過來啪的一聲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起來!」蒼老的聲音不耐煩地喝道。 封紹沒有動。自從眼前現出這一片焦黑的山谷,他的意識就已經完全脫離了身體不知飛到哪裡去了。奔波整夜的辛苦到了這一刻仿佛已經接近極限,再也無力支撐下去了。心底裡細微的聲音翻來覆去只是默念:還是來晚了麼? 「蠢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蒼老的聲音不屑地冷笑,「就算要哭喪也要先找到屍首啊。」 封紹還是沒有動。肩頭卻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要是找不到呢? 要是……找到了呢?要是他的女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變成了一團無法辨認的焦黑,他以後的日子該怎麼活? 「咦?」身後的男人捋了捋灰白的鬍鬚,頗有些驚疑地支棱起了耳朵。 「咦?」他神情詫異,不由自主地順著山坡往上走了兩步。 這一次,連封紹也聽到了從密林深處傳來的一絲異樣的波動。全身的血轟然一聲沖上了大腦,一個趔趄,封紹竟然沒能站起來。 「沒出息!」鬚髮灰白的男人瞥了他一眼,極為不屑地撇了撇嘴。 封紹雙手合十,苦著臉做了個哀求的手勢,「師傅求求你了,快帶我過去吧。」 「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哪裡還像是我玉臨風帶出來的弟子?真是丟死人了!」他冷哼了一聲,頗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為了個女人,連師傅也不要了。半夜三更的就打發著嘍囉來催命。上次狗屁山的那頭老熊問起你,我還把你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瀟灑英俊。」 封紹見哀求無效,終於怒了,「老子本來就瀟灑英俊,天上少有地上無雙,誰用你誇?!」 「唷?唷?」玉臨風一愣,「翅膀硬了也要看看是什麼翅膀,小子,求我就要拿出點求人的樣子來。我可是你師傅哦。來,求我。」 封紹都要吐血了。再次發覺這老傢伙就是一個成了精的人來瘋,越是火燒眉毛的時候越是跟你夾纏不清。大怒之下,二話不說起身就往林中奔去,剛走出兩步,就覺得腰上一輕,整個人已經被他提在了手裡。 封紹看著大片大片的綠色從腳下掠過,心急如焚。顧不上理會玉臨風剛才的態度,一疊聲地催促,「快點,師傅你快點。」 兵器的聲音忽然間真切了起來。掠過斜坡上的一片杉樹林,密林中霍然現出一片開闊的林地。不大的一片空地,幾乎已被黑衣人填滿了,就在那層層疊疊的黑色中央,一個僅有兩人支撐的圓圈正在一步一步地縮小。那兩個人不知已經拼殺了多久,渾身上下已經都已經被鮮血浸得透濕,刀法也越來越滯重。 可畢竟還活著。 封紹欣喜若狂,然而他的欣喜還來不及叫喊出聲,包圍的圈子忽然間擴大了許多。與此同時,密如飛蝗的流矢驟然間自層層黑色的後面飛射而出,黑壓壓地撲向了被圍在圓圈中央的兩個人。一刹間幾乎遮蔽了林地上空微弱的陽光。 封紹肝膽俱裂,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殺戮從天色微明時開始,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而對於包圍在其中已經殺紅了眼的秋清晨和光耀來說,卻像一生一世那麼漫長。直到這時,他們才多少有些明白,一夜的逃亡也許只是敵人的欲擒故縱罷了。不過,既然自己的親兵已經安全地逃了出去,那就是說,只要他們支撐得足夠久,就可以等到前來支援的人。至於到底要多久,誰也沒有費力去想。 體能的消耗已經接近極限,意識也漸漸有些模糊,剩下的更多的是肢體的本能。在箭雨襲來的一刹那,秋清晨用腳尖挑起了旁邊的一具屍體,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擋在自己身前。她聽到身後的光耀發出忍痛的悶哼,卻已無暇顧及。掌間驀然間傳來的劇痛已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一支長箭穿透了被她擋在身前的屍體,帶血的箭尖透出了她的手背,幾乎釘進自己的眼窩裡去。秋清晨的身體不由得一晃,另一支長箭已呼嘯而至。閃電般穿透了她的大腿,帶著一塊皮肉直釘進了她身後的泥土裡。秋清晨眼前一黑,身體順著長刀的走勢一點一點軟了下來。長刀插入泥土,而秋清晨則跪倒在地,額頭軟軟地抵住了刀柄,便再也動不了了。 封紹自枝頭一躍而下,抱起秋清晨轉頭就跑。頭也不回地甩了一句話給玉臨風,「那個受傷的,還有這些人都交給你了!」 「居然留給我這麼些大麻煩!」 玉臨風氣得直跺腳。一抬頭,封紹已經跑得看不見了。 玉臨風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令他頭大的問題——「臭小子,你光顧著逃命,你知道該往哪裡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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