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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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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簷下的女官見她出來,連忙遞上她的佩刀和油衣雨傘。秋清晨拒絕了女官的引路,自己收好佩刀,選了一把傘慢慢地往外走。瑞帝今日的一番話頗有些出人意料,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原本就知道歐陽竹被劫是跟「貪狼」有關。如今,「貪狼」又和死而復生的閾庵皇子聯繫在了一起——難道說「貪狼」是閾庵起事之前就為自己留好的一路後招麼?這一團迷霧裡所蘊含的險惡意味,令人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慄。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小徑的側面傳來。雖然沒有殺氣,秋清晨還是不自覺地將雨傘換到了左手。空著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了佩刀的刀鞘上。 一抹夜藍色的影子擋在了自己面前。 竟然又是他。 秋清晨的眉頭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原來是楚貴侍。」 楚琴章沒有打傘,一襲夜藍色的華服幾乎濕透。烏黑的頭髮一縷一縷地粘在臉頰旁邊,襯得一張臉凝白如玉。他凝視著她,濕潤的睫毛宛如潮濕的樹叢密密地圍攏著兩汪幽沉沉的潭水。這一刻的楚琴章不顯得妖魅,反而有種少年般脆弱的美。 秋清晨不知道他做出這副樣子是想幹什麼。心底裡卻本能地警覺起來。 楚琴章在她的視線裡一寸一寸地低下了頭,聲音柔弱得仿佛細雨中輕輕拂過的微風,「我只是想問一問,那一夜,你為什麼失約?」 秋清晨心頭微微一動,口中卻下意識地反問:「那如意,是你送來的?」 楚琴章微微頷首。翕動的睫毛被雨水染濕,一簇一簇,誘人地彎翹著。他在等待,等待著這個女人可能會做出的反應。可是,她的呼吸還是那麼輕淺悠長,身體的周圍也並沒有輻射出不一樣的溫度。恰恰相反,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從她身上一絲一絲彌漫開來的冷戾,正寸寸壓上自己的心頭。 楚琴章詫異地抬起頭,正迎上了秋清晨那一雙淡漠到冰冷的眼眸——那完全是一種置身事外的神氣,淡漠而不失分寸。 而楚琴章的心卻在這樣的注視之下無法控制地收縮了起來。 「這件事我只當沒有發生過。」秋清晨漠然移開了視線,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用輕微得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說道,「楚琴章,我不管你在耍什麼花招,不過……你最好到此為止。」 楚琴章訝然回頭,秋清晨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御花園。她走路的姿勢沉穩有力,卻又帶著年輕女子所特有的輕盈。他的視線掃過她修長的脖子、筆挺的肩和柔韌的腰肢,繼續緩緩下沉,落在了她穿著麂皮長靴的兩條長腿上。修長的腿,緊致而有力。楚琴章幾乎可以想像到在那粗糙的鎧甲下面,她那經過訓練的肌肉一定緊緊繃出了極美妙的線條。楚琴章忽然發現自己被這具充滿了力量的身體引起了那麼一點點真實的興趣。 望著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園甬道的盡頭,他的唇角一點一點彎起,最後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原來……這法子行不通啊。」 色誘不行,那又該怎麼辦呢? 若無其事地卷起臉頰旁邊的一縷濕發在指頭上繞了兩繞,楚琴章微微蹙起了眉頭。 雨越下越大。才剛過了酉時,天色已變成了墨黑的一團。 從山坡上望下去,遠處的兵營和山腳下的訓練場都被白花花的雨幕模糊了輪廓,影影綽綽的,只能看到一簇一簇的黑點還在訓練場上不停地蠕動。 儘管披著油衣,雨水還是順著脖子流了進來,將裡裡外外的衣服都浸透了。王泓玉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解地望向了身旁的秋清晨。秋清晨立在崖邊,右手按在腰畔的刀鞘上。極標準的站姿,仿佛每一寸的肌肉都在蓄勢待發。就連被雨水沖刷得黝亮的面具,都仿佛要比平日加倍陰森。從她們趕到這裡,已經過去了足足大半個時辰,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山腳下的訓練場。王泓玉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又不解地收回來,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看的?不過就是新兵在訓練罷了。 雨幕中傳來牛角號嗚嗚的聲音,訓練場上的小黑點們連滾帶爬地集中到了一起,然後順著訓練場的邊沿整整齊齊地跑向營房的方向。王泓玉幾乎可以想像出他們的樣子來,一個個泥猴子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洗澡、換上幹衣服然後填飽肚子……自己當年不就是這麼熬過來的麼?想到這裡,王泓玉不覺一笑,頗有些感慨地說道:「總覺得沒過幾年,可是……怎麼算都已經是老兵啦!」 秋清晨沒有動,唇角卻微微揚了起來,「怎麼,撫遠將軍當膩了?」 王泓玉撇嘴笑道,「當不當這個勞什子的將軍打什麼緊?我怕的是真把我調到北面去守會州……」 秋清晨搖了搖頭,「你別小看了會州。莽族人雖然打了敗仗,依我之見,未必就是真的死了心——隆其這人,萬萬不可小瞧。」 王泓玉點了點頭,「我曉得輕重。」 「回去吧。」秋清晨的視線從山腳下空蕩蕩的訓練場上收了回來,率先往山下走。聽到身後王泓玉的腳步跟了上來,便頭也不回地問道:「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想殺卻不能殺,放走又會招惹很多麻煩……你會怎麼辦?」 王泓玉凝神想了想,笑嘻嘻地說道:「這有什麼難辦的?直接收了就是了。反正以我的年俸,多養幾個相公還是養得起的。」 秋清晨停下了腳步,頗有些惱火地轉頭瞪了她一眼。 王泓玉連忙笑道:「好吧,好吧,我說句正經的。如果放了他會招來麻煩,那就不如留在身邊,就把他放在一伸手就能捏死的地方好了。」 秋清晨長長歎道:「有的人做事總是不知道深淺。真不知道他是天生就少了一根筋,還是真的就比旁人更勇敢。」 王泓玉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人,不過秋清晨的臉上常年都是一副冷漠沉靜的神情,仿佛天崩地裂都不會皺一皺眉頭,倒真是很少有如此煩躁的時候。多少讓她有些好奇,會是什麼人令她如此失了常態? 王泓玉還在盤算怎麼從她的嘴裡套出些內情,秋清晨卻頗有些意興闌珊地沖著她擺了擺手,「我要從新兵裡調幾個人補充我的親兵。你知會下面一聲,人我會自己去挑。」 王泓玉不覺一愣。秋清晨的親兵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鬼門關裡同生共死過的戰友。從來也沒有過從新兵中抽選的先例,如今這是怎麼了?就這麼一出神的工夫,秋清晨已經去的遠了。王泓玉連忙追了上去,看到她緊緊抿起的嘴角,滿腹疑竇又都壓回了心底。 兩人打馬回到營地時,已過了戌時。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卻已經小了許多。一盞一盞的牛角燈劃破了沉沉的雨幕,在肅殺的營房上空釋放著微弱的暖意。 秋清晨還來不及下馬,就見幾個人朝著馬廄的方向一溜兒小跑地過來了。當先那人披著油衣,油衣下面露著天青色的長衫,腰間垂著白玉瓔珞,極明顯的宮官打扮。秋清晨不由得有些心驚,跑近了才看出並不是禦書房裡平常伺候筆墨的女官,而是瑞帝統管後宮的副總管平安女官。 秋清晨連忙翻身下馬,笑問道:「這樣的天氣,您怎麼親自跑來了?」 平安女官四十上下的年紀,一張團團臉十分和氣。見秋清晨迎了過來,連忙強先行禮,「大帥安好!陛下請大帥即刻入宮!」 秋清晨心中一動,臉上卻笑意不減,「傳口諭您隨便打發個人來就好,來回幾十裡的路呢,怎麼就親自跑了來?來,我營房裡有上好的鐵觀音,先濃濃地沏上一碗給您去去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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