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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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紹不禁大怒,惡狠狠地抬頭望過去,那女官正巧望了過來,輕蔑地一笑,「不服氣你就再下去爬兩圈。」 封紹收回了目光,心頭卻不住地咒駡。在他的身旁,李光頭苦著個臉呼哧呼哧不住地喘氣,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看著他滿身滴滴答答的泥湯子,再看看自己滿身的污泥,封紹心裡忽然就有那麼一點點後悔:他大爺的,老子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到這裡來撲泥塘子。看來光頭說得沒錯,老子的腦子果然不好使…… 還好回去的路上是走著回去的。快到營房的時候,幾匹高頭大馬沖了出來,當先一匹極神駿的黑馬,馬上的騎士身穿黑色鎧甲,頭盔上一簇紅纓,極其醒目。頭盔下面一張鳥翼狀的黑色面具,遠遠一瞥,已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冷意。 隊長連忙帶著男兵避讓到道旁。 封紹心頭一跳,一雙眼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凝注在了她的身上,竟是半分也錯不開。眼睜睜地看著她拉住韁繩微微垂頭向那隊長訓話,耳邊卻一片嗡嗡嚶嚶,一個字也聽不清楚。一時間,封紹有些感謝起那一塘爛泥來。如果不是滿身滿臉的泥汙,自己是不是還有勇氣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秋清晨囑咐了幾句,便帶著自己的親兵打馬而去。封紹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營房的後面,再看看周圍的一群泥猴子或崇敬或畏懼的神色,心裡竟十分詭異地浮起了隱秘的自豪和欣喜——這是他的女人。 至少……這是他吻過的女人。 封紹覺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一種噩夢般的境況裡。 每一天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有催命般的牛角號在耳邊嗚嗚地響。只有一眨眼的時間供他們穿衣、整理床鋪。然後要趕在隊長髮飆之前沖到外面的操場列隊,接下來就是將近二十裡地的長跑。如果能活著跑回來,那麼到達營地的時候天色剛剛放亮。他們有半炷香的時間可以吃早飯、休息。然後就是沒完沒了地滾泥塘、上躥下跳……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常常是午飯還沒有吃完又被趕回了操場,開始沒完沒了的器械訓練:弓箭、刀、長槍、馬術…… 封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竟然如此的嬌弱。不過是很尋常的訓練,居然也會把自己累得沾床就著。最要命的是,他在飲食方面幾乎是與生俱來的品味也迅速地墮落到了令光頭瞠目的水平。看著他大口咬著粗面的饅頭、稀裡呼嚕地端著大碗喝湯,光頭常常會流露出不知道是難過還是內疚的表情來。 問題是,當一個人幾乎被掏空了全部精力的時候,誰還有多餘的心思去計較吞吃下肚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呢? 光頭很難過地發現:他的少爺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消瘦下去了。 封紹也很難過地發現:自己的腦子果然不好使。泡女人的路明明有成千上萬條,自己偏偏選了最困難的那一條。他只是一個剛剛入伍的下等兵,跟兵馬元帥的級別差了不知道有多少層。他甚至連她的面都見不到。然而她的氣息卻無處不在。甚至在新兵們滿懷敬畏地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也會有意無意地壓低聲音——低到封紹拼命支起耳朵而聽不清楚的程度。 然而奇怪的是,他沒有再夢到過她。一次也沒有。每天的清晨,當封紹被起床號驚醒的時候,總會有一刹那的失落。那樣淡淡縈轉的惆悵,是他生平從未嘗過的滋味。 天氣慢慢熱了起來。封紹最最頭痛的晨跑反而成了一整天的訓練中最享受的時刻。而且在熬過了最初的一段時間之後,不僅是他,大多數的新兵都開始漸漸地適應了這種生活。以至於當光頭悄悄問他「咱們還要在這裡躲多久?」的時候,封紹遲疑了片刻,才慢慢地說:「再等等吧。」 李光頭不知道他到底要等什麼,神色之間多少有點為難,「你手裡扣了暗衛。你不怕李相他們在外面翻了天?」 封紹冷笑。最初他只想小小地懲戒一下李明皓的傲慢無禮。可是頭腦一旦冷靜下來,心意也隨即變得堅定。楚國並沒有讓楚琴章去做那些與侍君的身份不相符合的事,比如說勾結商冬姥和茉莉堂,在他的背後極有可能還有別的勢力。想來他大哥也不會樂見楚琴章拿著楚國的暗衛去為旁人做嫁衣。更何況趙楚之間正處於十分微妙的平衡狀態,暗衛活動太過頻繁的話,極有可能會打破這種膠著的狀態——楚國至少就目前而言,並沒有下定決心要打這一仗。 如今的楚琴章他不能不防。而李明皓,他更是壓根兒就信不過。想來想去,還是躲到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最妥當。反正也是李明皓請他「置身事外」的。 封紹拍了拍光頭的肩,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你放心,等我泡到了那個喜歡的人。咱就離開這裡,一天都不多待!」 李光頭苦著臉反問他:「少爺你費了這麼大周折,到底是要泡誰?」 封紹笑而不答,眉梢眼角卻多少流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自嘲來。 十八、鐵面具 濕潤的雨氣順著半開的木窗撲進了禦書房,無形中將濃膩的百合香沖淡了許多。令跪伏在書案下的秋清晨也為之精神一振。 「起來吧,」瑞帝的聲音略顯低沉,仿佛窗外陰沉沉的烏雲:「兵部報上來的摺子朕已經看過了。愛卿做得很好。」 秋清晨垂首答道:「上有陛下運籌帷幄,下有諸位將士日夜操勞。臣不敢居功。」 瑞帝冷冰冰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紋,「清晨,怎麼連你也學會了跟朕說這些場面話?」 秋清晨站起身來,卻依然垂著頭,目不斜視地望著腳下的青幽幽的方磚。良久才聽到頭頂傳來了瑞帝沉沉的一聲歎息。 「刑部重犯歐陽竹被劫獄的事……」瑞帝低聲說道,「按理不該交給你來查辦。不過,刑部尚書李雲秀是你的舊部,她提議由你挑頭,朕一時也不好駁回。另外,朕最近總是心神不安,想多留你一段時間。你沒個差使在身上,外官面前總是不大好說。」說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壓低了聲音說道,「最近朕一閉眼就夢到閾庵——歐陽竹原是他的智囊,除了閾庵,又有誰會拼了命要救他出去呢?」 秋清晨一驚,下意識地抬起頭,「閾庵皇子不是已經……」 長長的冕旒擋住了瑞帝的大半張臉,秋清晨只能看到她微微有些蒼白的膚色和緊緊抿起的唇角。雖然只是匆匆一瞥,秋清晨卻已發覺了自己的皇帝正處於十分煩躁的狀態。 「如果當日燒焦的屍首不是閾庵呢?」瑞帝站起身,緩緩踱到了她的面前。離得近,秋清晨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聲音裡的陰鬱,「如果只是個替死鬼的話,那麼,歐陽竹被劫就說得通了。朕怕的是……」 瑞帝的疑心並非沒有道理。秋清晨從數年前的那場宮變聯想到茉莉堂和出現在兵部後院的那顆人頭……後背竟也涼颼颼的。 瑞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目前這只是朕的疑心。不過,一旦跟閾庵聯繫到一起,這朝裡有很多人朕就有些信不過了。清晨,你去給朕查清楚,免得朕日夜不安。」 秋清晨沉沉應道:「是。」 瑞帝凝視著她,細白的手指輕輕撫過她臉上的面具,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沉沉一歎轉過了身,「下去吧。」 秋清晨垂著頭行過半跪禮,躬身退出了禦書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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