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傾城一笑 | 上頁 下頁
一〇


  秋清晨的眼瞳驟然一縮。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了過來。每走近一步,封紹就覺得自己心臟承受的壓力大了一分,一點一點壓得自己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了。

  「來看望我?」秋清晨冷冷地望著他,「你來看望我?為了什麼?」

  封紹模糊地想,也對,普通人無事相求誰巴巴地往這裡跑?何況,跟高官套交情,托門路辦事哪能沒有見面禮呢?這樣想著,他的手下意識地伸進了懷裡。摸來摸去也沒有摸到銀子。除了從茉莉堂帶出來的半包瓜子,他懷裡什麼也沒有。

  封紹頗有些尷尬地摸出那半包瓜子,賠著笑臉遞了過去,「那個……禮輕情意重,小人的一點心意,秋帥千萬別嫌棄……」

  秋清晨瞪著他,額角的血管突突直跳。

  封紹見她不接,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我來得太匆忙,沒來得及預備……」

  秋清晨一把拍飛了他手裡的半包瓜子, 「我是誰?」

  封紹被漫天飛舞的瓜子驚得一愣,下意識地答道:「您是秋帥啊。」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難道她的腦袋也糊塗了?

  秋清晨逼近一步,一字一頓地重複剛才的問題,「我是誰?!」

  「你是……」封紹下意識地後退,「你是趙國的重臣,威名赫赫的秋清晨秋大元帥……」

  秋清晨冷冽的眼睛裡驀然間漫起一抹血絲般的紅霧。封紹一驚,就見她緩緩閉起了雙眼,淡淡問道:「你再說一遍……我是誰?」聲音裡卻已經不復剛才的淩厲,而是一片掩飾不住的疲倦。

  封紹自以為聽出了她的退讓,連忙賠著笑臉答道:「您是……您當然是天上的武太神,特意下凡來保佑趙國的……」

  話音未落,秋清晨飛起一腳朝他的胸口踹了上來。極簡單的招式,卻因為快到了極致而令人躲無可躲。封紹仿佛被鐵錘擊中了胸口,眼前一黑,整個人已經倒飛了出去。天旋地轉之間,耳邊傳來秋清晨咬牙切齒的聲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撞進來。到了閻王面前,就怪你自己投錯了胎吧!」

  封紹的身體飛出了月亮門,重重跌落在花壇裡。呼吸之間胸口一陣劇痛。人還沒有站起來,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園圃後面的月亮門裡已經追出來一群身穿鎧甲的身影,當先那人一襲黑色鎧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極懾人的寒意。

  封紹連忙將自己縮到了濃蔭背後,一顆心不自覺地緊緊縮成了一團。這個人既然真的是秋清晨,那麼這裡毫無疑問就是兵部大院了。自己究竟是無意間落入了這個陷阱,還是被楚琴章有意誘進了這個陷阱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自己該如何脫身?

  秋清晨的視線緩緩掃過平靜得有些過分的庭院,抬起手臂毫不遲疑地指向了封紹的藏身之處。樹叢後面的封紹一眼看到那只指向自己的手臂,便第一時間捂著胸口飛竄上假山石,借著假山石的高度再竄上粉牆,然後便如同逃命的壁虎一般,頭也不回地滑向了隔開兵部與街道的那道高牆——無論如何,能離開這裡才是最重要的事。

  七 穿心箭

  逃竄中的封紹遠遠地聽到了李光頭的呼喊聲。這略帶焦慮的喊聲此刻聽來無疑便是天籟了。而他的身後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仿佛一鍋沸水刹那間凍結成冰,詭異得有些過分。可是封紹顧不上回頭去看,高牆已經近在眼前。這一刻,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分散他對於高牆的注意力。

  「光頭!」封紹小聲地回應著李光頭的呼喊。聽到他的腳步聲大踏步地朝著他的方向奔跑過來。就在這一瞬間,身後響起了令人膽寒的破空之聲。封紹還來不及躍下牆頭,便覺得胸口一涼。一低頭,便看到一截帶血的箭尖已經穿出了心口。

  身後傳來秋清晨淡漠的聲音——「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封紹踉蹌兩步一頭栽下了高牆。

  這從天而降的暗器令李光頭大驚失色,一眼看到那支貫穿胸口的長箭。雖然不明白出了什麼事,也本能地知道自家少爺又惹了大禍。連忙由靴筒中拔出短刀,毫不遲疑地削斷了箭杆,將他扛上了自己的肩頭。

  昏昏沉沉中,封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一箭射穿心口時詭異的寒涼。那個女人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便下此狠手……明明自己已經在賠著笑臉說好話了,難道她是嫌自己馬屁拍得不夠響亮?可是自小到大,他封紹幾時曾對女人這般卑躬屈膝過?

  封紹忍不住咬緊了牙關,「姓秋的,此仇不報……我倒貼給你做小老婆……」

  李光頭宛如奔跑中的大貓一般極小心地將兩個人的身體隱藏在了一處院落的拐角,險險地避過了橫街上穿過的一隊巡丁。聽到自家少爺撂的這一句狠話,順口說道:「她們這裡沒有小老婆,只有小相公。」

  「你……」封紹眼前一陣發黑。

  李光頭卻不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外張望。他的動作太突然,又忘記了肩上還扛著一個人,這麼一轉身,封紹的腦袋砰的一聲撞上了牆角。李光頭嚇了一跳,一轉頭,看到封紹雙眼緊閉,已經被撞昏過去了。

  「也好,」李光頭心中的愧疚只閃了一閃,便又理所當然了起來,「免得他一路上絮絮叨叨還分我的心……」

  橫街上,翼甲鮮明的巡丁已經飛快地湧出了街口。而另一邊的側街上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巡丁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李光頭的光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看這光景,客棧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那麼,他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只有那個假娘兒們的別院。

  「真晦氣!」李光頭呸了一聲,萬分沮喪地開始辨認潛回紫衣巷的方向。

  燭光搖曳,將桌面上血污狼藉的人頭映襯得格外可怖。

  只一眼,秋清晨便看出了這人臨死之前必然是飽受酷刑——耳朵沒有了,一隻眼窩已經凝成了血塊。不用說,他的舌頭也不見了。在座的人雖然都是沙場上出生入死之輩,可是當這樣一個飽受淩虐的人頭送到她們面前,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她們同伴的時候,那種混雜了憤怒與自責的衝擊還是令每一個人都紅了眼。

  「是張識。」秋清晨掃過在座的人,「我們派去的人又被發現了。」

  王泓玉憤怒地甩著手裡的軟鞭,「已經是第三個了!」

  秋清晨的副將麻衣小心翼翼地撥動了一下人頭,看到了刺在髮際線下面的幾個字:「殺一儆百」。

  秋清晨手下的男兵並不多,張識無論是武藝還是頭腦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竟然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被識破。這個貪狼,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組織?

  貪狼星,南北斗中最複雜,最不易瞭解的一顆星。屬木,主禍也主福,個性難以捉摸,奸險狡詐,自私自利,凡事先己後人、重欲望——當這些特徵被一群相似的人加以放大時,又會製造出怎樣的混亂?

  麻衣看了看主座上陷入沉默的秋清晨,低聲說道:「除了暗殺吏部主簿史大人、劫走刑部的重犯歐陽竹,近兩個月以來,貪狼還在至少六名大臣的臥房裡留下了告誡的標識。不過,除了警告,他們暫時還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威脅。」

  王泓玉在半空中啪的一聲甩出一個鞭花,恨恨地說道:「最可恨的就是這個死了的史大人還是反對大帥反對得最凶的人。現在可好,滿朝文武明裡暗裡都懷疑是我們下的手。就連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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