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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六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上)

  謝芳菲尋了一處假山幽林停下來,位置十分隱蔽,很難察覺。不一會兒,蕭衍果然也跟來了。連聲問:「芳菲,你怎麼成了謝脁的隨從了?你怎麼從秋開雨手裡逃出來的?」說著皺眉,十分不解。

  謝芳菲壓低聲音說:「將軍,我使了個詭計從秋開雨那裡逃了出來,一路上怕他守在蕭府門外候著我自投羅網,所以不敢回府。機緣巧合下,入謝府成了謝脁的隨身侍女。聽的這次詩會將軍也會來,所以想了這麼一個法子跟了來。將軍近日還好?」

  蕭衍歎氣:「皇上現在視我為心頭大患,不但剝奪兵權,還派人暗中監視。朝中的臣子也是趨炎附勢之輩……,哎!」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謝芳菲一時也無語,想到一事,問:「我從秋開雨那裡聽說將軍劫了他一批精良的火器,因此反目成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蕭衍皺眉:「秋開雨這小賊也太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了,居然敢無視朝廷法規,私自偷運軍火。不但如此,還明目張膽勾結朝中勢力,污蔑我私藏軍火,有謀反之心,其心可誅。是可忍孰不可忍!」十分憤怒,隨即又沉吟說:「本來我是準備親自和他見面,暗中布下精兵良將,天羅地網,一舉擒下這小賊。不料剛要出發,卻接到皇上的聖旨,立即進宮商量平叛後的諸多事宜,以致未能成行。後來蕭府又連出了兩樁事件,就給耽擱下來了,實在是委屈你了。再後來,皇上突然生起病來,強行將我兵權收回,命令我暫時不得離開建康。芳菲,從此,你也不能再稱呼我為將軍了,我甯朔將軍的封號早就已經撤銷了。」

  謝芳菲抬頭看著他,歎一口氣,神情複雜的說:「將軍,你……」

  蕭衍抬眼說:「你知道皇上以什麼藉口削我兵權嗎?就是因為這批火器。有人密告皇上說我私自購買火器,意圖謀反。皇上自從義陽一戰後大概也不安心,順著這個藉口將我削職軟禁在建康。」語氣蕭瑟,心灰意冷,十分淒涼。

  謝芳菲卻正色說:「大人,芳菲卻不這麼認為。此事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大人豈可自亂陣腳?」

  蕭衍素來知道她頗有奇謀妙計,當日北魏大軍直壓義陽,幸虧她想出離間計才能反敗為勝,順利的一舉破敵,連忙問:「此話怎說?」

  謝芳菲分析:「自古以來,為人臣子最忌的便是鋒芒太露,功高蓋主。大人現在少了這一層顧慮未必不是好事。正好趁此機會韜光養晦,以應付將要發生的大變。」

  「將要發生的大變?」蕭衍不解的問。

  「不錯,大人。芳菲夜夜觀察星象,發現五星位移,二十八星宿的位置變的淩亂無序,正是天下風雲變換的前兆呀。從星象上來看,漢北有失地之象,浙東有急兵之征。我仔細的分析了眼前的局勢,漢北有失地之象,那麼只有北魏即將對漢北出兵這一種可能。只要北魏一旦對漢北出兵,將軍就可以重新領兵作戰了,眼前的危機自然不解自消。至於浙東有急兵之征,這個……,大人,浙東一帶是誰在管轄治理?」她這番話說的有真有假,什麼夜觀星象之說自然是胡扯,漢北,浙東一帶有戰火那自然是不假,只不過是將來的事罷了。

  蕭衍想了一想,說:「是平西將軍王敬則在治理。」

  謝芳菲心裡暗自說:「就是王敬則,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他的名字。」嘴裡卻說:「大人,王敬則此人如何?對朝廷可是忠心耿耿?」

  蕭衍說:「王敬則是高帝的開國功臣,功勞甚大。恩,這裡面牽涉到許多事情……,一時也說不清。他對朝廷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唉,王將軍是否有異心?這恐怕只能問老天爺了。」

  謝芳菲心想:牽涉到許多事情?你當我不知道呢,當今皇帝老兒的寶座還不是篡奪他侄子蕭賾的位置才得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不然,北魏也不會趁著齊朝內訌,大舉興兵討伐了。而王敬則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口裡卻說:「至於王敬則謀不謀反,我們暫且管不著,就丟給皇上去頭疼吧。」

  蕭衍心裡其實也是忐忑不安,誰知道謝芳菲這一番話是不是胡謅,信口開河呢。可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等待時機的到來,靜觀其變。

  謝芳菲想了想說:「北魏若是出兵,一定要等到雨季過後。那麼至少也要等到九月份以後,這麼一來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大人,在此期間,您可千萬要留心,不要任人落下口實,抓住把柄,以防不測呀。」

  蕭衍點頭,「芳菲放心,這些方面我自會小心。我也不是什麼軟柿子,由的人揉捏。」

  謝芳菲想到一事,連忙說:「大人,您千萬要小心秋開雨。此人做事心狠手辣,趕盡殺絕。說不定會來暗中行刺大人。」

  蕭衍也在考慮此事的可能性,說:「不錯,差點忘了此人。此人武功奇高,不可不防。再說因為那批火器,我們之間已經成為不可化解的死仇。」

  謝芳菲好奇的問:「後來那批火器如何處置了?」秋開雨似乎很為那批火器頭疼。

  「皇上派揚州刺史始安王蕭遙光去接收那批火器,我不得不照辦。只不過稍微在火器裡動了一點手腳而已。」

  謝芳菲心中了然。這種威力強大的火器,寧可毀了,也好過落在別人手中,成為對付自己的有力武器。隨口問:「大人知不知道當日是何人密告大人謀反呢?」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事,不知是誰如此陰險毒辣。

  蕭衍咬牙恨恨的說:「還有誰,就是蕭遙光。他一告密,皇上便立即下旨要他先將火器接收過來,然後徹查此事。若有機會,我一定不會放過此人!」就算最後查清是誣告,蕭衍還是被軟禁起來,蕭鸞的心思可見一斑。

  謝芳菲點頭表示知道,又說:「大人,謝脁已經對我起了疑心。我是繼續留在謝府還是乾脆回蕭府?」

  蕭衍想了一想,說:「你還是繼續留在謝府吧。現在蕭府裡的所有人都被密切監視著,你留在謝府也好替我辦事情。」當下倆人商量好了聯絡的秘密手法,才分頭散開了。

  回到席上,謝脁正在向眾人展示他那幅「嘔心瀝血」的墨寶,大家都圍過來,對著陽光仔細觀看微微泛紅的「血」字,謝芳菲簡直哭笑不得。謝成問:「你掉到茅房裡了嗎?怎麼現在才回來,酒都已經喝完了,宴會也要散了。」

  謝芳菲故意揉著肚子說:「謝管家,這酒你今天就求我喝我也是不喝了,看樣子,回去得找一個大夫瞧一瞧了。」

  謝成嚇了一跳,說:「真有這麼嚴重?那你先去外面歇著好了。公子要是問起你,有我呢。」

  謝芳菲巴不得他這句話,嘴上千恩萬謝的去了。躺在來時的馬車上,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夢裡只覺得仿佛又回到童年時期,躺在搖籃的竹床上,有人一邊輕輕搖晃著自己安靜入睡,一邊唱著南方時下流行的小曲子。謝芳菲真是夢裡不知身是客,忘記了今夕是何夕,朦朦朧朧一味不肯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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