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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平王落一子于死角,太子看看他,冷笑:「大凡高段旨在掌控中腹,低段才在角部糾纏,你在自尋死路。」

  「是自尋死路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現在還未可知。」平王又落一子於另一死角處,突然切入正題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歡筱兒。」

  太子的手一震,一個棋子失手落地。

  平王俯身幫太子拾回棋子,繼續說:「我也喜歡筱兒,從她進皇宮學堂的第一天就喜歡,並不亞於你。所以你該知道那日我的憤怒與痛心。事後冷靜一想,她的心不在我這兒,強留也無用。既然無法得到她,何不成全她?」

  太子不語,默默下棋,淡漠表情下,是比棋局還亂的心。

  「我來,是想跟你把話說清楚。兩條路,要跟她在一起就光明正大一起,跟父皇提出休沈善柔娶上官筱兒,即可平息此事有情人也終成眷屬;要麼就徹底斷了過去從此只當她是你嫂子,我可以前事不計後事不提跟她繼續做夫妻生孩子過日子,從此她與你無關,你也自當好好待沈善柔,別娶了一個又掛著另一個的舉棋不定。」平王不假思索又落一子,幹脆利落,舉手無回。

  「你的每一步都計算得很好,一如博弈。你我都知父皇對皇子耽于兒女私情本就深惡痛絕,何況是這種叔嫂亂倫的關係?即使你休了她,父皇也不會讓我娶她,要麼貶她出宮,要麼廢我太子平息此事,你要的,不過如此。」

  「難道現在就不是叔嫂亂倫?我要的,已經在手。不是為了筱兒,今日我絕不會多此一舉來找你。你只擔心自己會被廢,有沒有想過筱兒將面對的是什麼?她回宮說不定是死路一條,父皇也許會保車棄卒,廢你殺她。即便父皇不追究她,她又該如何面對宮中眾人的指指點點蜚短流長?你有沒有想過怎樣保護她?」

  「……」太子手執棋子,困惑,猶豫,無從下手。

  「置之死地而後生,現在最好的對策就是你帶她遠走他方隱姓埋名過你們雙宿雙棲的日子,我回宮稟報你們在流水山莊殉情雙雙溺斃。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浪跡天涯不是苦亦為甜嗎?當然,你也可以跟她一起回宮或者自己回宮讓她獨自遠走,不管你怎麼抉擇,結果都會如我所願。」平王下最後一子棋,此黑子與原先下在死角的幾粒黑子不經意地形成包圍,封殺隔絕佔據中腹優勢的白子。

  勝局已定,話已說完,平王笑笑,離開,留下太子在棋盤前苦苦思索。

  一個皇宮大內侍衛快馬加鞭、風塵僕僕地趕往流水山莊。

  ……

  晚上,阿彩回來後像往常一樣向太子彙報筱兒的康復進展。

  太子一句沒聽進,看著阿彩唾沫橫飛的樣子陷入了沉思:真的跟她走?一直嚮往外面的世界,但出去看看跟永遠離開是兩回事,十九年來都呆在宮裡,現在突然說要走,擔心自己根本適應不了外面的世界,好像有很多事情放不下,放不下手中的權力,捨不得高高在上一呼百應的位置,放不下父母弟妹,捨不得——眼前這個厲害的瘋婆子。

  筱兒,我有多愛你?竟不願放下一切與你遠走天涯過那種閑雲野鶴的日子。

  「殿下,娘娘,宮裡來人了。」小菀通報。

  「宣。」太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父皇知曉了這件事勃然大怒讓我們提前回宮?

  大內侍衛跪地稟告:「殿下!吐蕃單方面撕毀盟約,向我朝宣戰,大舉進攻,現岷州、洮州已相繼失守。皇上命太子殿下與平王殿下明早即刻啟程趕回宮中商議戰事!」

  95

  阿彩正在打包剛從書房裡搜羅來的十幾本傳奇,太子正出神地望著窗外。

  「馬上就要離開山莊回宮了。」太子言語中帶著淡淡留戀。

  「嗯。」阿彩心不在焉地回應一聲,把傳奇分別塞在幾個衣箱底。

  「你在幹什麼?這是山莊的書。」太子見阿彩愛理不理的樣子,有點不爽,扯過她手裡的一本傳奇翻來看。

  「我問過山莊管書的太監了,他說只要我喜歡,隨便我拿多少!再說了,不都是你家的書啊,只不過從這個書房拿到另一個書房罷了。」阿彩說得頭頭是道。

  「什麼你家我家的,咱們是一家的。」太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一邊翻書看得津津有味。

  「既是一家的,你的書就是我的書,我想拿走就拿走。那些四書五經看得我瞌睡蟲全跑出來了,還是這些傳奇好看易懂,是我識字的好幫手。」阿彩說著說著,趁太子不注意,又把那本書搶了回來,還揶榆他道,「你昨兒一晚都呆書房裡,還沒看夠啊?!」

  「我昨夜是在書房裡冷靜思考,沒看書,更不會看這些宮裡的禁書,你把這些禁書帶回去,是找死吧!」

  「冷靜?就你這火爆性子還會冷靜?真是神奇!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事情不一定非要這麼辦,那樣做也不見得是死路一條,你倒是瞧瞧我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傳奇帶回去!哼哼,我邊吃綠豆糕邊看的時候可別跟我搶!」

  一語點醒夢中人,與之前阿彩說把紙反過來寫的那番話前後呼應,在腦裡盤旋了一晚的問號此刻變成了感嘆號,太子急急出門。

  臨出門前,說,「幫我多挑十幾本帶走!還有,我要武俠傳奇,少拿些才子佳人愛得死去活來的老套玩意,多看無益!」

  ……

  太子來到西院這邊,正好遇上牽著一匹千里良駒的平王。

  平王把千里馬的韁繩交給太子:「筱兒在屋裡,如果走,就進去,盤纏我已經幫準備好了,和行囊一起放在山莊西側門外的馬車裡;如果不走,不要進去,她永遠不會知道曾有個長相廝守的機會,你選擇放棄。」

  「謝謝皇兄打點一切,我決定不走了,筱兒也不走,一起回宮!」太子語氣堅定,沒有半分遲疑。

  平王的表情有些許僵硬,很快又恢復如常:「為兄尊重你的決定,但也請你尊重為兄,一旦回宮,筱兒就是你的嫂子,請不要再打擾。」

  說完,拿回韁繩,牽著馬,與太子擦肩而過。

  兩人神情相仿,半分複雜,半分凝重。

  筱兒此刻正在屋裡指揮宮女們收拾細軟,她根本不知道,有些什麼正與她擦肩而過……

  一行馬車停在山莊北門前,馬夫正往馬車上插黃色旗子,每輛車上插兩根,旗子上分別標注「車隊經過」和「路人注意」。

  不一會兒,即將告別這個山莊的人們陸續走出來,與早早等候在北門前的駐守山莊的人們依依話別。

  阿彩、太子、平王、筱兒,一人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緩緩起程,離開他們呆了一個多月的山莊,宮女太監侍衛們互相揮手道別。

  阿彩也探出車窗外揮手。

  太子、平王、筱兒端坐車內,各自各懷念。

  一場旅行,以阿彩生病開始,以筱兒生病告終,恍如一夢。

  遙望著山莊越來越小,直至隱于群山中漸看不見,阿彩才肯把腦袋從車窗外縮回來。

  歎氣:才離開不久,我怎麼就開始有點掛念?好像山莊裡的花大朵一點,嗯,應該是這個原因,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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