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七寶明月樓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一時好奇?勃長樂突然覺得自己提著劍怒氣衝衝而來的模樣顯得有些可笑,而他的行為更是莫名其妙到讓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但這並不表示他真的相信她的說法。他眼睛在整個大殿掃視了一番,突然停頓在微微有些晃動的簾幕上。嘴角不由自主勾起笑容,但絕非是因為真的抓到她與人幽會的證據而高興,而是一種說不出什麼滋味的複雜,他提著劍,慢慢走過去,甚至回頭對著萱兒笑了一下,便輕巧地抬起劍,鋒利的劍尖異常緩慢地靠近簾幕。

  萱兒看著他的動作,卻始終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嘩——」鋒利的劍猛地一下子劃開那簾幕,勃長樂的瞳孔突然縮緊,後面竟然空無一人!

  「陛下在找什麼?」

  「朕在找什麼,你心裡不是最清楚嗎?」勃長樂嘴角的冷酷稍縱即逝,讓萱兒懷疑,在一個少年的臉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神情,她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很無辜地看著皇帝,盡最大努力表明他的懷疑毫無道理。空曠的大殿內,風不時從側殿的窗子灌進來,已是近夏的天氣,只是這風一到了這陰涼的大殿裡,總還帶了些寒意,萱兒的衣帶裙角被風微微拂起,瑩白的指尖略略有些局促地抓緊了裙落。勃長樂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這陣冷風帶走,他望著側殿洞開的窗子,緊緊地握住了手上的劍,連帶著青筋冒起,像是壓抑著極為憤怒的情緒,連眉心的劍紋都格外分明。他的身體裡有他父皇身上流淌著的暴虐的血液,他感到它們正在逐漸集結,沸騰,這種在他血管裡流淌著的紅色的憤怒正在逼迫他一步一步走向某種他最厭恨的失去理智的道路。他沒有放下手中的劍,反而筆直地朝著萱兒走過去。

  「剛才你在和誰見面?」

  「奴婢說過了,只是進來看一看,興許是奴婢眼花了。」

  「剛才門口的內監是在為誰看守?你當朕是瞎子還是傻子?」

  萱兒的視線落在他的劍上,為那攝人的寒光有些心驚,他舉起它來毫不費力,現在他也沒有丟下那把劍,看來今天他非要問出一個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她完全想不到,跟他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這麼執著,她到底在跟誰見面?她不過是乾清殿內的一個宮女而已,雖然他們之前已經認識,可他完全沒有過度追究的必要,就算要知道,也不必非得親自逼問她,她什麼時候,成了這麼重要的人物?

  「你害怕了?你怕它?」勃長樂懶散的笑容再一次在他的嘴角出現,可是怎麼看也與他此刻的心情大為相反,他隨意地鬆手,那把劍像是一塊廢鐵般被毫不在意地丟棄,靜靜躺在地面上。要殺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他不認為需要利器。他要殺了她,在她更嚴重地影響他之前,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殺了她,別去想什麼後果,只要她存在一天,他將一天比一天更不能控制自己,終有一天她會毀了他!就像海明月徹底毀掉他的父皇,萱兒終有一日會讓他墮入更加可怕的處境中去,一定會的!像是被她光潔如玉的脖頸所引誘,他伸出手竟然輕易地掌控住她的生命,這多麼容易,只要一用力,這麼細這麼可愛的脖子就會斷掉,那她就再也不能對他做出這樣無辜的表情,她在欺騙他,這裡明明有別人,可是她卻放走了那個人,還為了他來欺騙自己,親手捏斷這可愛的脖子,讓她的嘴巴再也不能吐出謊言,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他怎能留下這樣的禍患在自己身邊!七皇子說的對,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愛上自己的仇敵,那是最愚蠢的男人才會犯下的錯誤!

  勃長樂用手掐住萱兒的脖子,就這樣想著,一點兒一點兒加重了手上的力氣!萱兒知道他動了殺心,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她偷偷與別人見面,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理由!或許勃長樂就是個瘋子!她的手抬起來,想要去拔那珍珠簪,可是他突然用力,她胸前窒息,眼前一黑,連他的臉都變得一片模糊,雙手失了力氣。

  「朕是為你好——」

  「陛下!」突然一個驚慌失措的女聲打斷了這裡的危機,勃長樂雙目一凝,轉眼望去,不遠處粉裝的宮女端莊秀麗,一張美麗的面孔上現出十足的震驚,顯然她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在做這樣恐怖的事情!他心裡那塊石頭突然一下被觸動,整個掀翻,心頭沉重的重量猛的一輕,說不出是被突然打斷而感到心中空茫,還是失去了最後的機會而感到悵然,他松了手。萱兒雪玉般的脖頸上印出五道鮮明的指痕,對比著她的膚色顯得十分駭人,萱兒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力地喘息。

  海英不過是偶然路過花園,看見那些侍衛壓著那內監遠走,她一時放心不下才過來看看,怎知道卻見小金子在門口滴溜溜亂轉,跟沒頭蒼蠅一般沒了主意,她來不及請太后示下便匆匆趕入,正巧救了萱兒一命!

  「英姑怎麼在這兒?母后也來了麼?」勃長樂勉強笑笑,眼底的冰寒還未散去。他不明原由地背過自己的右手,若無其事。

  「太后昨日聽聞陛下身子不適,遣奴婢過來瞧瞧,正巧在這裡碰見陛下,見陛下身子如此健朗,奴婢也好回去向太后回稟。」海英擔憂的眼神悄悄落在萱兒身上,見她似是已經緩過來才收回視線,臉上的笑容卻是滴水不漏,像是從來沒有瞧見皇帝陛下想要殺人的一幕,當真是湊巧路過。

  是了!還有太后,他要是殺了她,那裡如何交代?他太心急太憤怒,竟然失了常性!怎麼會在這時候做出這麼不理智的事,就算要殺她,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太后若是知曉,他要如何掩蓋?想到這裡,他淡淡揮揮手,「這裡無事,你退下吧。」海英見皇帝的臉色已經平靜下來,知道他已經不會選擇在這時候傷害萱兒,自己也不便再留下,行個禮匆匆離去。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就是捏准了皇帝不願意與太后正面交惡的心思,既然已經被她看見這裡發生的事情,那麼勃長樂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此時對萱兒不利!這一點海英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所以她才敢離開。

  殿裡靜了片刻,勃長樂突然蹲下了身子,想要將倒在地上的萱兒抱起來,萱兒像是撞見鬼一樣拼命後退,清澈的眼睛裡有著至深的恐懼。「陛下要還想殺奴婢,還是直接一劍一了百了吧,奴婢不想被掐死!」

  真要你死,何必還要去抱你起來?居然還想著挑個死法?勃長樂歎了口氣,「你真的這麼怕朕?」

  怕,何止怕,你精神上肯定不正常!萱兒心想,原來勃家人腦袋都是有問題的,他們簡直說翻臉就翻臉,昨天還言笑晏晏,今天就能夠來個晴天霹靂,任何人都趕不上他們變臉的速度!「陛下如果嫌棄奴婢,趕奴婢出宮就是,為什麼非要奴婢的命不可!」雖然看他此刻神態平和,已經不像是要發瘋的模樣,萱兒還是悄悄再度後退了一點點。

  「朕嫌棄你?」勃長樂閉了閉眼睛,他當然不是嫌棄她,他是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如果他不是喜歡她,就不會容忍她這樣懷著某種不知名的目的來接近自己,明目張膽地進入乾清殿;如果他不是喜歡她,就不會僅僅因為想要去見見她而半夜爬起來去看她,為了怕她嚇壞了而陪她看月亮為她染指甲;如果他不喜歡她,就不會容忍她明明心裡有著別人,卻對他視若無睹將他當作她的踏板……喜歡?愛?甚至喜歡到想殺死她,這一切的根源就在於他太喜歡她,太想要將她徹底留在自己身邊……如果他真的下得了手,海英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他!早在她來以前,他就已經有充足的時間殺了她!沒有真的下手,不過是因為太喜歡……這樣的矛盾……矛盾到他不能自已……

  他睜開眼睛,已經恢復理智與思考,一把將她抱起來,「跟朕回去吧,不會再傷害你了。」

  八三

  萱兒「啊」地一聲,就被勃長樂輕飄飄抱了起來,他雙臂使力將她緊緊摟住,萱兒都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來氣。她不過稍微掙了掙,他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萱兒立刻不敢動,怕再惹惱了這位瘋皇帝,吃不了兜著走。看萱兒終於老實了,勃長樂嘴角懶洋洋的笑容再次勾起,略略抬了抬手臂,萱兒還來不及驚呼,已被他箍得更緊。感覺到萱兒纖細溫暖的身子在他懷裡有變得溫順的趨勢,勃長樂的心也慢慢融化,不要說殺她,恐怕連將人放下都捨不得……一路被抱回乾清殿,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不知道有多少,萱兒臉上都滾燙的,卻不是羞出來的,而是嚇出來的,她也知道,這樣一來,勃長樂等於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所有權。絕非好事……

  小金子低眉順眼,「陛下,新來的太醫已經入宮,您瞧著什麼時候能讓他看診?」

  「新來的?」勃長樂皺起眉頭。

  「是,宮裡的太醫對您的頭痛症都束手無策,這個是地方官員薦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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