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七寶明月樓 | 上頁 下頁
六〇


  「太后,其實臣下也考慮過犬子,可是,眾所周知,他放浪形骸,風流浪蕩不成樣子,實在難以當此大任,萬一不小心得罪了暹羅公主,破壞兩國友好,臣罪過就大了。思來想去,還是請太后另選才俊。」

  賀蘭傅賢的容貌十分端正,看來就是一位非常穩重正直的長者,他此時笑道:「如果微臣沒有記錯,世子已經成年,正是年少有為,大展拳腳的大好年紀。我朝貴族子弟中,當是他能擔負起這份保持兩國永世修好的大任,明親王就不要過於自謙了。」

  保持兩國永世修好,呸!老東西明明是想要他兒子去送死,明親王的淡定再也掛不住,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極有可能撲過去揪住那個皮笑肉不笑的老頭揍一頓,他勃姓皇室本就並不興旺,連先皇留下的子嗣在內,直系皇子也不超過十個,現在居然想要讓他明親王的獨苗去送死,想得美,賀蘭家真是毒辣啊!一門都陰損!

  還不待這位年輕時候性格堪稱火爆的王爺親自動口,站在他後面的梅家和寧家便紛紛出言幫他,無非都是說些勃日暮年少不懂事,在京都中多有混帳的事蹟,不宜去聯姻之類。如果平日裡聽人家這麼說這個兒子,明親王還是會發怒的,可是現在他心裡怎麼聽怎麼舒暢,仿佛自己兒子越發不像話越發十惡不赦才越發有榮。

  原本他還以為那邊賀蘭家老狐狸會出言反駁,可是他卻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不對,這不是針對他兒子來的,明親王眼睛亮了起來。

  三九

  不到傍晚時分,天空就開始飄起薄薄的雪花。等到天色全黑的時候,雪花已經大片大片在風中飛舞,庭院裡的紅梅也在這場大雪中嫣然怒放,像煞了玉裹的胭脂,豔麗奪目,叫人心醉。七寶已經不太習慣去客廳吃飯,她情願陪海藍窩在廂房裡用飯,起碼不用對著賀蘭雪那張不冷不熱的臉,看了心裡真是彆扭。

  風從門外將雪花帶進來,七寶站起來,輕輕掩上了門。

  「天氣越發冷了。」

  「是啊——」七寶回頭的時候,睫毛上沾上了晶瑩的雪花,海藍見了不免露出笑容。向她招招手。

  怎麼了?七寶不解地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海藍伸出手來,七寶只覺得眼前晃了一下,他的手就攤平了,她瞪大眼睛看,咦,什麼也沒有啊。海藍神秘地笑了笑。

  手握成拳頭,迅速在她耳邊饒了下,再伸出手來,憑空多出一枝紅梅。

  七寶一下子笑起來。

  終於笑了,海藍心裡沉甸甸的石頭好像終於輕鬆落了地。雖然七寶這幾天都留在他這裡,但是他總是能夠感覺到她悶悶不樂,還要強作一副開心的模樣。他一直以為自己瞭解她,可是現在似乎才真正明白七寶,她不喜歡寄人籬下的生活,他們以為她很開心,可是她總是在背後戰戰兢兢,甚至於,她想盡辦法討他們喜歡,就是為了不被人拋棄。這種不安的感覺,他們卻從來沒有體會到,竟然直到現在才看到她的另外一面,讓人格外心疼的一面。父親已經再三催促他歸家,但是他還是想盡各種理由拖延著,不管怎樣,他希望七寶可以開心起來,不要這麼難過,這麼悲傷,這並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天真快樂而單純的小姑娘,若是可能,他情願她一輩子傻呵呵的,一輩子開開心心。有的時候,分清楚了別人的真心還是假意,反而會過得痛苦。

  這是成長的過程,七寶只能自己面對。

  海藍即使心疼的要死,也不能代替她面對人生的傷痛。賀蘭雪的刻意疏遠,海藍到今天還是沒有想明白,照他對賀蘭雪的瞭解,他絕對不是一個這麼容易就放手的人,可是說是以退為進,又好像不對,他總是覺得哪裡說不出的古怪,賀蘭雪像是在等待什麼時機,他向來是一個極其有耐心的男人,有的時候,海藍會覺得,人過於有耐心,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七寶與賀蘭雪,並不適合。海藍心裡這麼想著,所以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七寶,雖然後悔上一次沒有乾脆地吃掉,但是,什麼事情,都是要講心的,身體如何,有時候反而不是很重要。雖然這麼對自己說,可是想想,再看看七寶嬌美可人的笑臉,海藍還是恨得要死。怎麼想,得到七寶的人,都應該是他才對,卻讓賀蘭雪搶了先。不過不要緊,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贏面反而更大。賀蘭雪先下了手,對於七寶造成了傷害,而這個傷害反過來,也是海藍成功的契機。只要用對方法,這個嬌美的小人,最後還是屬於他的。

  七寶端詳著手裡的紅梅,梅花清香撲面,她心裡突然覺得開朗起來。七寶將紅梅插在桌子上的玉瓶裡,認真看了半天,海藍也靠坐在床邊看著她,越看越覺得——人比花嬌。

  古語道:燈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顏色。海藍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大雪天裡,七寶穿得有些單薄,她一身月白配水綠的上襖下裙,頭髮鬆散地挽起,本就眉目明秀,氣清神絕,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麗。暖融融的燭光下,玉瓶紅梅旁,更顯得俏意生生,風姿楚楚。她走到哪裡,海藍的眼睛就盯著哪裡,饒是七寶再遲鈍,餘光也能看到他怔怔地盯著她看。

  海藍回過神,七寶已經站在他面前,手裡是一碗黑漆漆的,剛從籃子裡取出來的藥。

  「呃,我的傷都好的七七八八,不用再喝藥了吧。」

  七寶橫眉豎目地盯著他,海藍立刻投降,「好好,我喝就是,不要生氣。」

  海藍小口小口喝著藥,眼睛還不忘從碗沿上露出來,笑咪咪地看著她。七寶臉不知道為什麼紅了,「你看著我做什麼?」

  「沒事。」他幾口將剩下的藥汁全倒進嘴裡,苦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七寶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海藍哥哥,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害怕吃苦藥的啊——」

  海藍一把拉過七寶的手,在她嘴上輕輕啄了下,還不待她發怒便急忙逃開,「你看,很苦的吧——」

  七寶一下子奪過他的藥碗,悶聲不響地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拎著籃子眼看要走。「七寶,你生氣了?」

  「你們一個個都耍著我玩,我並不是布偶,我是一個人。」七寶咬著嘴唇,臉上的嫣紅,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部褪下去變成了蒼白。

  海藍心裡咯噔一下,眼睜睜看著七寶推開門走出去,沒有阻攔她。

  明明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是,還是被她那一句話震了一下。他從來不知道,無意的親近,竟然會讓她心裡這麼在意。還是說,現在她心裡已經起了變化,不再想要刻意討好他,而是想要以平等的身份,跟他在一起,海藍心裡胡思亂想著,隱隱有一點不安,更多的卻是興奮。

  ……

  海藍在院中舞劍,他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翻來覆去地想著七寶,一會兒是她笑盈盈的眼睛,一會兒是她離開的背影,弄得心神不寧,片刻不安。結果一早上起來就著寒氣想要驅散內心的焦躁與矛盾,他說不清怎麼回事,總覺得一切都摸不著頭緒,女人,天下間誰要是能瞭解女人,真叫見了鬼了!他狠狠一劍劈開樹枝,雪花飛濺,這一瞬間,連本該在雪中優美怡然綻放的紅梅,都感染了舞劍者令人望而生畏卻又漫無目的的怒氣衝衝,紅得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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