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盤絲洞38號 | 上頁 下頁
八九


  我轉頭看一眼廳裡。嗯,三六是主場,三七雖然不太幫得上大忙,但總不會拆臺。我們又離得近,從這裡還能隱隱看到那邊廳裡的情景,他們還都坐在那兒沒什麼異動。

  「行,我帶著酒呢。」

  我把隨身帶的猴兒酒和鼠兒酒掏了幾瓶出來,「來,雖然不是什麼陳酒佳釀,你們就來嘗嘗山野風味吧。」

  離天黑還有好一陣子,那兩位你一杯我一杯,把酒喝了不少。灰大毛在亭子外頭的回廊處探頭探腦,我招手讓他過來,「你怎麼來了?」

  「那個錦雞精醒過來了,我把百草蜜調了給她喝了,這會兒挺安靜的,所以我讓小綠先看著她,我過來跟師父和鳳前輩稟報一聲。」

  「她現在情形如何?」

  灰大毛說:「雖然不吭聲,不過我瞧著不大對頭……呆呆的跟失了魂似的。別說小綠覺得害怕,我看著她,都覺得心裡怪不踏實的。」

  「好吧,我這就過去。你先回去看著,小綠她肯定心裡懼怕,不怎麼敢接近錦雞精的。」

  「好。」

  我轉身回去,敖子恒和鳳宜兩個拿著竹筒銅錢在那裡猜數,猜輸的喝一杯。

  「鳳前輩,錦雞精已經醒過來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情形?」

  「好。」

  他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理衣站了起來。我回頭看了一眼,廳裡桌旁的人還坐著,鳳宜不耐煩地說:「不相干,有我們在此,那小老兒絕不敢放肆,你那姐妹絕沒危險。」

  這倒也是,我放下心事,跟他們一起去後院。

  有鳳宜和敖子恒在這裡,的確什麼事都不必擔心。

  鳳宜進去向錦雞精問話,我們在外屋坐著,灰大毛嬉皮笑臉和敖子恒套近乎,敖子恒脾氣很好,有問必答。

  看著灰大毛耍寶,學著剛才小綠膽戰心驚看護錦雞精的樣子來取笑,我一邊搖頭,一邊想著,誰說快樂難找,看看灰大毛,整一個樂天派。他從來不自尋煩惱,也不故作深沉,愛吃就吃,想睡就睡。他身上有一種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

  老鼠的生命力的確頑強啊,無論什麼樣糟糕的境遇,老鼠都能迅速適應,活得好,還拼命繁殖後代。

  鳳宜沒過多久便出來了,錦雞精跟在他後面,兩眼無神,表情茫然,腳下虛浮。

  「她說什麼了?那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宜搖頭,「不得要領。她和鹿精晚上出了茶樓,她的牙板忘了拿又回去取,等回來時鹿精已經遭了毒手。她只看見一道黑影遁去,旁的也什麼都講不出來了。」

  「那現在呢?」

  「我讓人送她回去,有族人照看總歸好些。子恒,只怕我們要到京城去走一遭了。我猜想那殺了鹿精挖去心肝的黑手多半還在京城內逗留。」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卻一下子想起鹿精慘死時的情狀,還有那刺鼻的腥味兒,詭異的寂靜……冷不丁打個寒噤,搖頭說:「你們要去自己去,我可絕對不去的。」

  鳳宜盯了我一眼又轉開頭,「本來也沒有叫你同去,幾年沒見膽子倒小了,這樣就把你嚇著了。」

  「是最近的怪事太多啊,天又總不放晴,想起來心裡總是彆扭。」

  「不去就不去。」敖子恒說,「那你在莊裡等我們回來,自己不要亂跑亂走。等這邊的事一了,我還要去你的盤絲洞做客呢。」

  他們兩個走了,李國師和李扶風也走了。

  我問三七,怎麼這麼輕易放走他們,三七說:「那個書生一點兒前生的事都不記得,三六說,只要他不去出家做道士就行,總會讓他想起來從前的事。」

  這樣暫時緩一緩也好,雙方各退一步,這事商量著辦比捆著人成親總要強。

  天徹底黑下來,我彈彈手指,點亮紗罩裡的燈芯。

  梳粧檯的銅鏡裡映出來我的樣子。

  臉色蒼白,兩眼無神,跟美豔啊氣質啊這些詞都不沾邊。

  我對外表也不怎麼在乎,長得普通也沒什麼不好。上輩子我是個普通人,這輩子是個普通的……蜘蛛精。

  三七精緻得像個玉人,三六有一種凜然的清冷的秀美。

  連進來送茶的小綠長得都比我好,圓眼睛,長睫毛,櫻桃小口瓜子臉。

  我跟她閒扯,「你們莊主要是嫁了人,你們怎麼辦?各奔前程?」

  小綠說:「莊主要是還要我們服侍,我們就留下,要是莊主嫌我們,那我們就散了唄。」

  又是個隨緣的樂天派,和灰大毛一樣。

  我和她閒聊,她說起剛才的錦雞精,「哎喲,那個眼神死氣沉沉的,別說她原來是只雞,就算不是,我也覺得背上一股子寒氣透上來。」

  大概她是愛著那只鹿的吧?

  夜裡我睡得不安穩,模模糊糊的,腦子裡各種雜念此起彼伏。下半夜開始做夢,夢到從前,夢到現在。

  大概是白天看到的那幕拜堂印象太深刻,我在夢裡也看到一片紅,到處都是紅雙喜字,可是新娘不是三六,竟然變成了我自己。新郎和我並排站,拜天地。

  等到夫妻對拜的時候,我看見新郎的樣子了。

  是那個李書生。

  夢裡的他沒有被捆著,自動自發地跟著儀式走,表情好像還挺開心。

  我在夢裡和他一起拜下去。心裡隱約想著,這不真實,這是假的。

  但是等到那一拜拜完,他抬起頭來的時候。

  那張臉,不再是李書生,而是……而是小道士!

  李柯!

  那溫柔的眉眼,和煦的笑容,儒雅的氣質……既像小道士,又像是李書生!

  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睜大眼想仔細把這個新郎的面目看清楚,卻一下子醒了過來。

  天還沒亮,窗外雨還下得正緊。

  我有點暈暈乎乎地坐起身,揉揉眼四下看看。

  醒了。

  沒什麼喜事,沒什麼拜堂。

  剛才那夢可真怪啊。

  我覺得口渴,抹一把頭上的汗,雨還在下。

  我沿著回廊走到池塘上的亭子裡頭,靠水的棋枰上還有半盤殘棋,黑白雜列,不知道是什麼人下到一半留在這兒了。下午我們還在這裡喝過酒,有兩個酒瓶子還在欄杆旁無人收拾。

  我隨手摸出一瓶酒來,聞了聞,是百草酒。

  我對著外面黑沉沉的雨幕喝了半瓶子酒,無意間一轉頭,卻看到回廊那頭有個影影綽綽的白影站在那裡,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我看到了她的時候,她也邁步朝我走了過來。

  「三七?你沒睡啊?」

  「雨聲太吵了,睡不著了。你呢?半夜不睡爬起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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