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盤絲洞38號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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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著嚇人,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這輛車是用被雷火劈壞的一棵老樹製成。人們管這種被雷劈過的木頭叫霹靂木,總覺得它很稀奇,其實是沒什麼稀奇。這棵老樹運氣不好,將要形成精魄的時候被雷劈了,一下子道行盡喪,命也沒有了,留下的枯木也並沒有人們傳說的用途。 拉車的是只野馬鬼,這匹野馬天生靈性,但是後來傷了腿墜澗而死,精魄不散,常在山間遊蕩。我找了一張獸皮給它披上,讓它來拉車。 我們的車在日出之後歇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開始趕路。灰大毛一開始覺得不太恣意,他在山裡拘了幾百年,特別嚮往人間熱鬧。而我們都是趕夜路,晝伏夜行,路上自然是沒什麼人。為了滿足他的心願,我還特地在一間客棧投宿了一晚,打賞豐足,讓那客棧的廚子夜裡爬起來給他整了一桌上好酒菜。結果灰大毛吃吃喝喝太開心,一時忘形,把尾巴露了出來,險些讓客棧的人看出破綻。 事後被我狠狠訓斥的灰大毛委屈地說:「師父你這麼高的道行,還怕客棧裡區區幾個凡人啊?」 「這不是一碼事。妖有妖路,人有人道,本來我們就不該和他們打交道。你不要以為你將來若遇到劫數我就能幫你化解,若是作惡的妖,遇著的可不一定是雷火之劫。再說,這些人好好做生意,又沒有惹你,你嚇到旁人總不是好事。」 他小聲嘟囔了兩句,不過倒也沒說別的。 我不想再和人打交道。 不管是恩怨情仇。 我到老,到死,都不會忘記,我曾經遇上一個人。 然後,轉眼數百年,一切都來不及。 我們並不是太趕,每天就是百十裡幾百里的行路。 那天清晨,途經一個叫三界的小鎮,那裡很偏僻,整個鎮子上的人家不多,很安靜。樹木茂盛,黃的白的野花蓬勃盛開。兩座丘陵之間的一小塊窪地被收拾平整,種了幾畦莊稼。我們走岔了路,前方已經不是大道。槐樹、刺桃,長野了的楊樹、松樹,還有不知名的藤蔓灌木擋住了去路,把前方的一切遮得密密實實。 「走錯了。」灰大毛跳下車轅,用法術叫了一隻地鼠出來問過,「剛才那個地方有個斜坡,咱們應該上坡的。」 「你是說,剛才那邊的莊稼地那裡?」 「嗯。」 我看看東面,太陽快升起來了。 「先在這裡歇吧,天黑咱們再走。」 灰大毛爽快地應了聲,「好嘞!」把那匹鬼馬的韁繩松一松,車子駕到一旁。我靠在車板壁上,給我們的車子和灰大毛都施了個隱身術,用蛛絲布下一個簡單的兩儀網,然後閉目打坐調息。 感覺到太陽差不多升起來了,外面似乎漸熱了。 灰大毛在車旁邊轉悠,老鼠性子本來就如此,我也沒指望他能踏實下來。 「咦,師父,你來看。」 「怎麼?」 「你出來看看。」 他的聲音有些不同,我掀開車簾。 「那邊。」他伸長手臂指著山坳裡一處地方讓我看。 他指的地方,是一帶黃色。 現在的季節,滿山都是蔥郁的綠色。所以那一道枯黃顯得特別扎眼。長長的一條,像帶子似的被綠葉夾在中間,向前蜿蜒。約有三步寬的距離,就像什麼東西經過留下的帶痕,這帶子上的所有綠色全部枯萎,顯得那麼死氣沉沉,令人觸目驚心。 「師父,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皺了下眉頭,抬手又布了兩道蛛絲,將馬車前後緊緊防護,「不要惹事,我們再休息一會兒立刻上路。」 「怎麼?」灰大毛盯著那裡看,「有什麼了不起的同道在這裡修行嗎?」 我左右看看。 有同道是一定的,是不是了不起……卻有待商榷了。 「咱們又不管閒事,不用擔心吧?」 我看他一眼,「你也太不用功,我前些天剛和你說過。」我凝神注目,「普通的妖哪來這麼大的毒害,經行之處草木盡枯,除非是練那些極惡毒的魔功……」 「有多惡毒啊?」 「吸血吸精是小意思,也沒什麼毒性的。但是練僵屍功或是攝血魂就不同了。」兩種都是極殘忍邪惡的魔功,殘酷之極。僵屍功是將活的生靈活活染上屍毒,神智已失,身體不死,任施術者操縱。施術者能害的生靈越多,控制的僵屍越多,功力也就隨之增強更多。比如以前有個萬屍王,聽名字就知道這妖怪絕幹不出什麼好事來。就算沒殺了一萬個生靈,幾千個總是有了。其中不只是人,只要有靈性的生靈都包括在內。自然包括妖。誰說只有人類才弱肉強食,同類相殘?惡毒的那些妖怪也不例外。 攝血魂也一樣的邪惡,是將生靈的魂魄硬生生撕出軀體被邪術禁錮驅策,痛苦到了極致,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論你魂魄再痛苦矛盾都只能被這樣折磨下去,除非施術者解除法術或是死了,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被我一說,灰大毛也害怕起來了,「師父,那咱快走吧,我一聽這個連尾巴尖都豎起來了,這也太寒磣了,多恐怖啊。」 「你也不用這麼害怕,誰比誰毒,那還說不定呢。」 比我毒的,至今為止我還一個都沒見過呢。 我不喜歡用毒,不代表我不會用。盤絲洞裡有好些書,有的是李柯留下的,有的是敖子恒留下的,不管是他們中的誰放在這裡的書,都是對我有用處的。看來他們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灰大毛看起來總算安心了一些,坐在那裡眼睛骨碌碌亂轉。 常言說得好,膽小如鼠。可見膽小不能怪他,這是他天生的本性。 我布下了網,可是這半日過去,卻異常安靜,什麼事兒也沒發生。 唔,如果有只小獾撞到我的網上也算一件事的話,那也算是有件事發生過吧。 灰大毛興高采烈地把小獾捉住,「師父,咱把它烤吃了吧?」 看著那小獾驚恐的眼睛,我歎口氣,「你怎麼對吃這麼執著呢?它才多大點兒?夠你塞牙縫嗎?放了吧。」 「哦。」灰大毛有點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小獾連跌帶跑地逃走了。 「師父,你說,那厲害的妖怪,會是個什麼怪?」 「這個我可一時看不出來,有毒的東西天下數不勝數,連路邊的草葉子上也有些毒呢,只是得看毒性烈不烈。」 灰大毛從包袱裡掏出一個餅來啃,我盤膝打坐。 太陽穿過密林照在我們的車旁邊,鬼馬老老實實地跪伏在樹下小憩,灰大毛被餅噎住了,又是捶胸又是伸脖。 白日沒有動靜,那妖怪多半也是晝伏夜出喜陰不喜光的。 我睜開眼,林中靜寂,夕陽西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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