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61)_衛風

六一

　　「觀主應該還沒攢夠需要的數目吧，可是道士們來了。敖公子眼力厲害，也看出來那陣法的弱點是缺雷，所以召雲喚雷，想衝破道士的陣法解桃花觀的危境，後來加上師父你那一下子。還有，那會兒天雷劫雲也恰好來了，不但道士的陣法被破開了，山底下那個陣法也一下子就破掉了。」

　　「是嗎……原來是這樣。那些同門，桃花觀其他人呢？」

　　灰大毛低著頭，「我就見過幾個……其他的大概都不在了吧？」

　　「哦。」

　　「不過，我聽說，三六三七師伯她們還都在，我有同族見過她們的。三六師伯還送過東西來，不過……我沒親眼見過她。三七師伯好像去了西域，倒是沒什麼消息。」灰大毛努力想安慰我。

　　「那子恒呢？」

　　「敖公子犯了戒條。」灰大毛說，「現在他換了地方住，不在碧水潭了，是……被關起來的，不能隨意出來。他上次還是趁著一個看管不在的機會，才能來的。」

　　靜了一會兒，我問：「那觀主呢？她和她要救的人，現在如何了？」

　　「不知道。」灰大毛搖頭，「我其實也沒見過她，從那天之後沒人見過觀主，誰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死活也不知道。」灰大毛捏著自己的衣裳邊兒，「反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是啊，都過去了。

　　我悵然若失，這三百年真的太久了。

　　「師父師父，給咱的洞府起個名兒吧。以後咱要出去，人家要問咱家住何處，那不能說是無名山無名洞對不對？」

　　我也想和他一起笑，但是臉僵得很，笑不出來。

　　「師父，你說，起個什麼名兒好呢？」

　　我覺得腦子裡挺空的，想不出什麼名字來，順口說：「就叫……盤絲洞吧。」

　　「盤絲洞？這名字真好聽！」

　　好聽嗎？我不知道。如果李柯在，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邂逅一段情，但是在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這是劫還是緣。不經意間，一轉身已是千百年。

　　滄海桑田，唯心不移。

　　第十八章此去京城路途遠

　　白日沒有動靜，那妖怪多半也是晝伏夜出喜陰不喜光的。

　　我睜開眼，林中靜寂，夕陽西斜。

　　我的法力比三百年前要高許多，具體有多厲害我不知道，我沒和誰比過。我老老實實守在自己的盤絲洞裡，當一隻安分的蜘蛛精。

　　三百年前那場大戰，正道損失不小，許多精英和後起之秀一起被轟得連個渣都沒剩下，妖怪們蓬勃地發展起來，道士們縮起頭休養生息。就表面上看來，正道魔道一片和平景象，大家都在拼命地加固自身——期待來日。

　　我花了很大力氣來修繕這個洞，包括外部修整，比如防護陣法，還有綠化等等。門面也裝點了一下，需要通過陣法，還得問個口令才能通關。口令是隨機的，灰大毛窮極無聊地一次次出門，一次次去答口令。

　　前世看《大話西遊》印象太深，所以我一看到洞口上方的「盤絲洞」三個古雅篆字，就有一種自己時刻在穿越的感覺……

　　不不，我不是盤絲大仙，我只是個小小的蜘蛛精而已。

　　我座下的開山大弟子更是只耗子精，可沒有電影兒裡的蜘蛛精白骨精那麼魅惑又氣派。

　　修煉之余我還培養了一項業餘愛好，吹笛子。

　　其實我本來想學彈琴，感覺彈琴更有氣質，而且我是蜘蛛嘛，爪子多，又擅長拔絲爬網的。可是沒奈何，除非用我自己吐的絲做弦，否則那琴弦一彈就斷。可是用我自己的絲——那聲音跟鬼哭似的。灰大毛說，他一聽就兩股戰戰想上茅房。

　　幸好灰大毛對笛子的接受度比較高。

　　「李道士在的時候，也常吹給我聽。」灰大毛解釋,「其實他是吹給你聽，我就在旁邊聽了。」

　　我會的曲子不多，於是經常把前世記得的那些流行歌曲的旋律拿來吹。我就靠在松樹上吹，一首接一首，吹到自己嘴幹舌燥時才會停下來。

　　李柯陪了我那麼久，我毫無知覺。現在我陪他，他有沒有知覺呢？希望李柯能聽到。

　　灰大毛倒是抖起威風來了，把周圍的一些小精小怪教訓得服服帖帖，「我師父可是盤絲大仙，我是她座下大弟子。」

　　這座山的另一個好處就是一年裡下雨的日子特別多，這對我是件好事。

　　修煉的日子乏善可陳，灰大毛每天早起去山頂吐納修煉，我每天早起看看我那些陣法中的花草之類，這一看就能消磨大半天，然後另外半天去松樹下吹笛子，吹到嘴唇都快麻了腫了，然後回洞，練練字看看書，早睡早起身體好。陰天下雨的時候除外，我也會爬到山頂去吐納修煉。然後就換灰大毛頂著雨去照看花花草草，不過他不必去吹笛子——讓他吹他也不會吹。

　　我靠著松樹悠悠然又吹了支曲子，曲子叫什麼名字我都忘了。

　　我歎口氣，把笛子插回腰間，伸長手拔掉了墳上新長出來的一棵草。

　　灰大毛從樹上跳下來,「師父，有張帖子。」

　　「誰送來的？」

　　「一隻鳥。」他又補充，「我從來沒見過，不是這附近的。」

　　我沒接帖子，一指點出去，帖子抖了一下，外面的封袋碎了，裡面的紙自己在空中飄著展開來。

　　「誰寫的啊？」

　　「你師伯。」我忍不住笑了，展開信仔細看。

　　信是三六寫來的，她已然得知我們在這盤絲洞的消息。這是拜灰大毛所賜，那些小精小怪的嘴巴又不嚴，況且這地方被我們占了，外面多少也有風聲。盤絲大仙？嘿，我算什麼大仙。

　　我繼續看信，三六她先問候了我，然後講了一些她所知的外面的形勢，無非是哪個妖怪又占山為王，誰又把誰算計了。最後在信尾說她將渡三百年之劫，問我能不能趕去替她護法。她的信跟她的人一樣，乍一看冷冰冰硬邦邦，不過字裡行間還是透著隱隱的關切。其實護法是其次，我想，多半她是和我一樣，想見彼此一面。

　　她現在住在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叫黃林的地方，我把信紙翻轉過來，在背面回復了兩句。灰大毛在一邊念叨，「人家來信這麼長，你回信這麼短……」

　　我把信疊好，「交給那鳥帶回去。」

　　「哦。」灰大毛討好地看著我，「師父，也帶我一起去吧。反正咱家也沒啥值錢東西，陣法布好也不用人看家，對不對？」

　　我看他一眼，「你就整天琢磨著下山去瘋玩對吧？」

　　「哪有！」他撞天屈，「我只是偶爾琢磨琢磨。」

　　「好吧，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動身。」

　　灰大毛一聲歡呼，轉身撲向李柯的墓碑，「嘿，李道士！師父要帶我下山見世面去啦！你自己先待一陣子，我們很快就回來的。」

　　我看著那塊沒有字的碑，靜靜地站著，什麼也沒有說。

　　叫住在附近的小兔子精給我們看門，再布好了陣法，我和灰大毛離開了盤絲洞，前往京城。

　　雖然活了這麼多年，可是我卻沒有真正出過什麼門。京城那樣遠的地方更是一次也沒有去過。

　　我們的交通工具是一輛鬼骨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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