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49)_衛風

四九

　　我還吃過他給李柯的蜜餞……

　　李柯一直沒有音訊，他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問：「你可知道……」

　　小喬道士警惕地盯著我，嘴巴閉得緊緊的。

　　「算了。」

　　我向他打聽，他也不會告訴我，反而……會給李柯找麻煩吧？

　　我提起灰大毛，檢查過他沒有什麼重傷，頂多是嚇著扭著蹭掉了點兒灰毛，頭也不回地進了林子裡。

　　「師父，怎麼不殺那道士？」

　　我搖搖頭，一路沉默。

　　桃花林中已經一片迷障，即使有牌子也進不去了。

　　「怎麼辦？」大毛的聲音裡帶哭腔了，「師父，我們進不去了。」

　　「不怕，我們去敖公子那兒。」我忽然想起來，「三七呢？她出了什麼事嗎？」

　　「哼，她能出什麼事。」灰大毛說，「我看到她的時候，她脫得就剩一件……還抱著鳳前輩死不撒手，鳳前輩說他絕對不會喜歡三七那樣的女子，讓她滾遠點兒。」

　　「呃？」我愣了下，「你……你可別胡說啊。」

　　「我哪是胡說？」大毛露出委屈的神情，「師父，我雖然愛說話，可是我從來不說謊話。」

　　我怔了一下，叮囑他，「不可以跟別人說，知道嗎？」

　　「知道。」他馬上點頭，「我絕對不說。」

　　我們還沒走出林子，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慘叫。

　　剛才那個小道士？

　　我愣了一下，拔腳向回跑。

　　怎麼回事兒？

　　很快我就看到了，李柯的師弟小喬，他被一根木樁子洞穿過小腹，死死釘在地上。

　　我不用去試他的鼻息心跳也知道他死了，死透了。

　　刺鼻的血腥味兒讓我不知所措地愣了好幾秒，然後才想起來。

　　是誰殺了他？

　　「妖孽！」

　　我本能地一彈身跳上了樹，我原來站的地方已經被一道白色劍光擊出了大坑。

　　一個道士撲過來將已經死去的小喬緊緊抱住，他的聲音簡直不像一個人，而像是受傷的狼，聽到的人會覺得，就是鐵石也會被撕裂開。

　　我被他叫得覺得身上發冷，心裡發毛。

　　他忽然一抬頭，目眥欲裂，雖然如此我還是認出來了。

　　他也是個故人。

　　是李柯的師兄。

　　我只覺得這一幕極荒唐，上輩子的電視電影裡常這麼演，總有個無辜者在屍體旁被發現，然後說不定還把帶血的兇器拔了出來……

　　然後，你不是兇手誰是兇手？何況在這種境地，就算人不是我殺的，又有什麼區別？

　　我是妖，道士們肯定對我除之而後快。眼前的事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姓劉的那個道士根本沒問是不是我殺了小喬，直接就撲了過來。不過他的功力明顯與小喬不是一個水準，甩手就是一道五行符，在空中一張符化為五道不同的光華朝我疾射過來。

　　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我本能地抬手扔出一道蛛線，在空中將那符勁擋了下來。

　　可是劉道士的目光更加狠厲。

　　我看看地下小喬道士身上還纏著我的蛛絲，這殺人的罪名是坐實了。

　　劉道士和不幸的小喬道士不是一個水準，儘管悲憤欲狂，可是拼起來還是有條理有法度，絕不亂了分寸。可這兒是我的地盤，剛才布下的蛛絲渾不受力地東飄一段西粘一段，等他發現時，已經被困得動彈不得了。

　　「他不是我殺的。」

　　我多此一舉地解釋。

　　他只是死死盯著我，要是目光能殺人，我現在肯定已經被碎屍萬段。

　　「師父。」灰大毛哆嗦著躲在我後頭，「我們快走吧，去……去碧水潭。我看這是要大亂。」

　　我搖了搖頭，看看灰大毛，「你說，誰殺了這個道士？」

　　「管他誰殺的呢……」灰大毛看看我的臉色又換了句話，「誰殺的又有什麼要緊？反正咱不殺道士，道士也要殺咱們的。」

　　是啊，我心裡讓他說得一片茫然。就算我沒殺小喬，這個劉道士也是一樣要殺我的。

　　我是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帶著灰大毛離開了林子，已經到了碧水潭邊上。

　　「師父，你……其實咱不用害怕。」灰大毛小聲說，「桃花觀現在雖然難保萬全，可是碧水潭是水族，咱們在這兒躲著，那些道士不能把咱怎麼著。」

　　我摸摸他的頭，灰大毛個子矮，才到我的腰，他又喜歡貓著腰，這麼一來就顯得更矮了。

　　「不是的，我不是害怕。」

　　我敲了敲碧水潭門口的大青石，等著碧水潭水府的門戶開啟。

　　「那師父你是擔心什麼？」

　　我擔心的……

　　其實，這也不算是什麼擔心了。

　　我把懷裡面那張寫好了字的白紙摸出來，紙頁在懷裡都捂熱了。

　　我先前猶豫著要不要再把這封信送出去。

　　現在不必再麻煩了。

　　我把紙撕成兩半，再兩半……一直到它們變成粉碎的，一鬆手，風就把紙屑紛紛吹走了。

　　我是妖，是那種會把前一刻還相親相愛的情侶一口咬掉頭撕碎吞食下去的蜘蛛妖。

　　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早些拋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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