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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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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寧低聲道:「是我錯了。我只是想著。那人本是個明朗張揚的人物,從前最愛鮮衣怒馬,在馬場裡祭是最妥當地,這裡沒有,只好到園子裡最開闊的地方來。免得她生前深受拘束之苦,死了……也要屈就……」她鼻子一酸,忙掉過頭去。 桐英看了看香案,問:「是哪一位?怎麼沒個神主牌?」淑寧道:「本就是我想略表一表心意。我與她又不是親人,放個神主牌在這裡,叫人知道倒不好了。」她本不信鬼神之說,只不過心中隱隱有些期盼,希望肅雲珠能收到昔日舊友的心意罷了。 桐英又問是誰。淑寧頓了頓,道:「就是康親王世子的側福晉鈕祜祿氏。你可還記得,當年的奉天之花,肅雲珠肅大小姐?小時候曾與她一塊兒玩來著,想必你是聽說過地。首發」 桐英歎了一聲:「原來是她。我不但聽說過,還曾見過呢。只是多年來忘了,原來她嫁進了康親王府。這麼說,是你前些日子去康王府住了兩日,見到她了麼?」 淑寧點點頭:「從前也想過打聽她的消息,但康王府規矩嚴,沒有門路,一點消息都不透。我只有幾年前從她父親那裡聽說她生產的事,只是世子福晉進門後,便沒了下落。後來……」她咬咬唇,沒再說下去了。 桐英卻已明白了:「我聽說了,他家世子福晉鬧了這麼一出,在宗室裡可惹了不少閒話。這位側福晉雖外祖沒了,但也是高門大戶出身,當年還是太皇太后指的婚事。雖然治罪是不會的,不過宗人府那邊,多半會有訓誡,宮裡可能也會有話說。」 死後再做這些有什麼用?淑寧有些不以為意,便沒接口。桐英見狀,便上前點了三枝香,對著前方道:「肅大小姐,小時候我也曾見過你地,不過你大概不記得了。你不幸早逝,很多人都為你難過,希望你一路走好,下輩子過得平安喜樂。」說罷拜了三拜,插在香爐裡,又重新燃起了臘燭。 做完這些,他回頭對淑寧道:「不早了,回去吧?東西回頭叫人收拾就好。」淑寧「嗯」了一聲,對著那香案,默默祝禱幾句,便隨桐英往回走。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那裝手串和香袋的盒子啪地一聲關上,銅盆裡的灰燼卻紛紛揚起,隨風飄散了。淑寧回頭看著那些灰燼或是散落在湖面、草地與樹枝之間,或是在夜空中消失不見,眼圈一紅,便掉頭與桐英一齊離了園子。 接連幾天,淑寧心情都不太好,但依然堅持三日一次小請安,五日一次大請安,務必要讓簡親王府那邊挑不出毛病來,當然,這就難免會見到繼福晉博爾濟吉特氏與妯娌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比先前已經收斂了,不知是因為雅爾江阿地告誡,還是為腹中胎兒著想的緣故。即便如此,她當了世子福晉,自覺地位高升,免不了要在人前顯一顯。淑寧爵位要比她低幾級,又是平輩的弟媳,自然是最好的炫耀對象。淑甯此時沒心情理會她,遇到她耀武揚威,便只當看不到聽不見,讓瓜爾佳氏一拳打在棉花上,鬱悶不已。 但淑寧「息事寧人」的態度卻得到簡親王的好評,認為二兒媳婦識大體、顧大局。不但平日裡對她和顏悅色,還私下讓長子管教妻子:「我簡親王府的世子福晉,就算不是宗室裡最頂尖的媳婦,至少不能學那誰家地,連分寸都沒有,讓人看笑話。」 雅爾江阿哪有不明白地?忙警告妻子去了。瓜爾佳氏卻滿腹委屈,最近為著那康親王世子福晉的傳聞。京城裡所有的世子福晉都被注意上了,成日被人拿來說事,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到底是關外來的蒙古人,一點規矩都不懂,也沒娘教她為人妻子地道理。傲慢任性,平日裡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眼下闖了禍,卻連累我們被人說閒話,真真是晦氣。」她猶自埋怨著。 然而這些話輾轉傳到繼福晉耳中時,卻變了味道。博爾濟吉特氏與那康親王世子福晉關係雖然遠。好歹是一個姓的,瓜爾佳氏地話中隱隱有輕視蒙古貴族姑娘地意思,她一聽就怒火中燒。只是強自壓著。桐英與淑寧這對,雖然不受她待見,與那損害她權威的眼中釘世子夫婦相比,已經算是順眼了。於是她便順著簡親王的口風,待淑寧和氣許多,還時不時送些小玩意兒。而對雅爾江阿那一房,便悄悄拉攏那伊爾根覺羅氏,順道鞭策手下的人。向另兩個小妾傳話。 瓜爾佳氏有些發覺,便趁機發難,為難幾個妾,尤其是伊爾根覺羅氏,還在雅爾江阿面前添油加醋。只是雅爾江阿早就聽伊爾根覺羅氏報備過了。自然不會對她起疑,而另兩個妾。他也當成是受了池魚之災,反倒警告妻子別再亂來。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妻妾爭風、正妻滅妾的風波來,被人笑話地可就不是康親王府一家了。 而對於妻子中傷繼母與弟媳的話,他更是置若罔聞。他現在地位穩固,所以立場也站得很穩,父親與弟弟兩邊他都不會得罪,反而因聽到妻子的話,特地送了不少東西給弟弟桐英,算是替妻子道歉。 繼福晉那邊聽說瓜爾佳氏吃鱉,暗笑不已,只是面上擺出一幅賢良模樣來,勸說媳婦要與妾室和睦相處,「家和萬事興」,讓瓜爾佳氏有想吐血的感覺。但眼看著雅爾江阿的世子地位越來越穩固,與簡親王地父子關係越來越好,繼福晉心中早早盤算開了。正好長子敬順向她哭訴宗學功課繁重,同學又總欺負他、冷落他,不想再上學,她心疼兒子,便向簡親王提出,儘早回奉天去。 簡親王正為妻子的識相高興,聽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他進京來,一是為了戰後領功受賞,二來是為了次子地婚事,三來是為了三子的爵位。眼下功賞已經過了,桐英成親已有數月,而三子阿紮蘭的爵位,看來要等到十八歲以後才能得了,眼下在宗學讀書,也還過得去。他這幾個月在京中與其他王公府第往來,又要上朝,也有些疲累,回奉天日子要清閒得多,於是便答應了,開春就走。 整個簡親王府都動起來了,雅爾江阿嘴上一再勸父親留下,其實心裡不是不高興的,父親一走,這府裡就是他的天下,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腳的了。倒是桐英趁機多陪了父親幾天。 郭福晉與李福晉兩人卻有些不安,因為阿紮蘭與實格兩人都進了宗學,不能跟她們回奉天去。後者倒還罷了,無論是走是留,她都沒什麼想法,但前者掛念留在奉天的兩個小兒子的同時,又擔心長子在京中無人照料,心下很是不安。而且,以阿紮蘭地年紀,已經可以娶親了,她有些想法,想趁今年選秀,給兒子找一個好媳婦,免得他成日跟丫環們糾纏不休,把身體弄壞了。 但丈夫要走,她也不可能留,見簡親王把事情交給兩個大兒媳,只好接受了。只是想到瓜爾佳氏一向的為人,她便道:「世子福晉有了身子,選秀的時候正辛苦呢,這事兒就不勞你費心了。」 瓜爾佳氏卻早有了自己的盤算,不在意地道:「這沒什麼,我又不是頭一回生了,身為長嫂,怎麼能不幫兄弟呢?放心,我一定給他找個好的。」 郭福晉聽了卻更不安了,只能私底下托淑寧。淑寧沒有把事情攬下,只是淡淡地說會盡力。 一把簡親王一行送走。雅爾江阿就像是松了口氣似地,問桐英有沒有興趣陪他喝兩杯。桐英卻有些為難,因來時曾答應淑寧,會陪她回趟娘家。淑寧見狀,便對他道:「我自個兒去就好了,你就陪大哥坐坐吧,只是別喝太多。」她不想留下來。公婆不在,她才不要面對瓜爾佳氏那副嘴臉呢。 桐英想了想,便應了,一直將送妻子送上馬車,囑咐了跟車的人好些話。方才隨兄長回王府。淑甯自行往北邊走,到了男爵府,也不叫人稟告,便自顧自地往槐院走。 沒想到才進內院,便聽到有人大喊:「你又不是我們家地人。在我面前橫什麼呀?你就是個吃白飯的!」 淑寧放眼望去,卻看到是安寧在對小寶大嚷大叫,賢甯為兄長不平。便要衝上前去,被小寶死死攔住。 淑寧臉一沉,忙叫住他們,安寧見她面色難看,知道自己闖禍了,心一慌,便跑了。淑寧問了小寶與賢寧,才知道是小寶在課業上表現出色。在官學與楊先生那裡都受了誇獎,安寧心中不忿,才會擠兌他。 淑寧心下暗怒,問:「這事兒是頭一回麼?楊先生知不知道?」賢寧搶先答道:「以前也有過的,先生知道。楊師娘如今帶著雪丫頭學針線,有時會跟大嫂說。大嫂已經罵過六哥幾回了。可是,小寶哥說……」他偷偷瞄了小寶一眼,沒說下去。 小寶面無表情,垂手而立。淑寧知道他對自己地身份有所顧忌,心生憐意,忙道:「你在家裡這麼多年了,家裡人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別為了他一句閒話,就心裡不痛快。」小寶彎彎嘴角:「知道了,姐姐放心吧,他就是因為功課比不過我,才這麼說罷了。」淑寧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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