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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三


  二一一、侄兒

  桐英未歸,並不是受傷生病或遇到什麼阻礙,只是奉命在西北隨馬思喀大軍追蹤噶爾丹的蹤跡而已。本來這種事可以找熟知地理的蒙古貴族代勞,但考慮到蒙古方面在這次大戰中出力不小,傷亡慘重,應該讓他們好生將息,而桐英在那附近的大漠上盤桓了差不多一個月,對於哪裡能藏人、哪裡能獲得補給可說是了如指掌,讓他去必然能幫上忙,因此皇帝才下了這道命令。

  淑甯從哥哥那裡得了確切消息,知道桐英一切平安,才放了心。只是有一個端甯認識的年青侍衛閒談時說起,中路大軍打饑荒時,桐英曾幾次將自己的飯食讓給父親和朋友,人人都以為他會挨餓,不想他仍舊生龍活虎,還有力氣去借糧,也不知是吃了什麼好東西。有人曾要求分享,結果事後面有菜色,別人怎麼問都不肯說。

  淑寧聽了,臉上露出與端寧一樣的古怪神色。她想起當年桐英嚇絮絮時說的那些蟲子蠍子……不禁覺得好笑。想來也是,她擔心那麼多做什麼?桐英可不是溫室裡養成的花朵,也不是京城裡長大的紈絝子弟啊。現在仗打贏了,那個噶爾丹身邊只剩了十幾個人,怎麼看也不可能對桐英產生什麼威脅了。就算真的碰上了,自有其他人去對付。這樣想著,她心情便輕鬆起來。她想起一件事,有些好奇地問端寧:「哥哥,桐英哥這回立下大功,是不是會有大封賞?是不是會升爵位?我們這邊備嫁妝,要不要改單子?」

  端寧想了想,道:「這個我說不清楚,也許會升吧。」

  「可是那個叫盆楚克的貝子,不就是因為偵敵而升了郡王麼?桐英哥也一樣是貝子,一樣是偵敵有功啊。」

  「這個不一樣。」端寧笑道。「當年桐英的偵察之功,封賞已經下來了,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會升回貝子?這回算的僅是領路和借糧的功勞,也許還要加上追緝。而這位盆楚克王爺,本是蒙古那邊的勳貴,這回是冒了大風險來偵察噶爾丹的軍情,皇上大加封賞。也有安撫蒙古各部的意思,畢竟這次大戰他們……幫了不少忙。可是我們滿洲地宗室,皇上的封賞就不會那麼封厚了,畢竟幾位親王已封無可封,而大多數年輕人。早早封得高了,以後就不好辦了。」

  淑寧恍然大悟:「所以桐英哥不會封郡王,也許會封個貝勒?」

  端寧有些猶豫,欲言又止。淑寧看了,心下奇怪。忙問是怎麼回事。

  端寧苦笑道:「其實……桐英心裡也許並不想再往上升爵……你可知道,他的哥哥,簡親王的嫡長子雅爾江阿。至今還未被正式冊封為世子,而爵位僅僅是貝勒而已。」

  淑寧也曾有所耳聞,猶豫地道:「我聽說……他們兄弟……好像有些誤會……」

  端寧歎了口氣:「其實他們本是一母同胞,從前是很要好的。記得小時候我跟桐英下了學跑去玩,回得晚了,他哥哥便會等在王府大門口,數落他半天,責他不該叫家裡擔心。我在旁邊。分明看出他們兄弟感情極好。可惜……自從繼福晉接連生下兩位小阿哥,桐英的哥哥又進了京,他們兄弟便開始生分起來。我聽說他哥哥長年沒得到世子的冊封,總疑心兄弟們會圖謀自個兒地世子之位,連同胞弟弟也猜疑起來了。娶妻之後。情形更糟。這次出征,他哥哥並沒有隨軍。軍功是不會有的。若桐英真個封了貝勒,可就與他一樣了。」

  淑甯默然,過了一會兒才道:「若是這樣,還不如另討些實惠的賞賜,例如田莊宅院財物之類的,免得他哥哥多心。我記得桐英哥本就要置產的,這可就省下一大筆錢了。」

  端寧不禁好笑道:「妹妹管家管得多了,開口閉口就是錢財上地事,當心人家大畫家聽了,覺得你俗氣呢。」

  淑寧笑笑:「他才不是這樣的人。」

  這時二嫫從門外進來了,道:「你們兄妹在這裡聊什麼呢?大太太又打發人來問,說是給大老爺的藥什麼時候送去?」

  淑寧道:「已經備好了,我這就拿給你。」她轉身進了裡屋,取出一個木匣子和一個包袱,道:「匣子裡裝的是六兩三七和兩株人參,包裡的是大伯母說地其他幾種藥材,我還加了一種叫片仔癀的,都用紙包好了,功效用法就附在裡頭。另外還有她說的幾樣成藥,太乙紫金錠,活絡丹,人參一撚金,還有保嬰丹什麼地,我不知道哪些合適大伯父,索性都送過去,請大伯父千萬要問過大夫才用。」

  二嫫忍了忍笑,應著接過匣子便走了。

  端寧一臉古怪地問:「怎麼連保嬰丹和一撚金都有?」前者就算了,後者卻是專治小兒病症的藥,跟晉保的傷壓根兒就風牛馬不相及。

  淑寧笑道:「都是大伯母說的,我也不知道呢。」端寧悶笑了好一會兒,才正色道:「看來府裡賬上真的缺銀子,不然大伯母也不至於這樣。大伯父的傷要緊,我們就多出些力吧。我記得家裡明明有四株參,怎麼才給了他們兩株?」

  淑寧道:「大伯父的傷已好了大半,如今就是休養罷了。兩株人參可以吃很久了,我明兒就打發人回房山去多取些來,但這裡無論如何也要留兩株備用。嫂子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生的,好歹要留點參以防萬一。」

  端寧點點頭:「還是妹妹想得周到。那我們就再出點銀子吧,最近常有人在我面前哭窮呢。」

  淑寧笑笑:「我昨兒已經送了二百兩銀子過去了,是我地私房呢。」她不是不明白大房那邊的暗示,但先前母親在京裡時,就只是把父親爵位上的俸銀交到公中,沒有再另外送錢的意思,如今換了她,自然也是如此。何況她管過家務,知道保定莊子上的麥子已收割了。賣給順豐糧行,糧行那邊聽從佟氏地指示,付的銀子比給別家每石多兩分。如今伯爵府賬上地錢雖不多,卻足夠輕輕鬆松支撐到冬天。而下個月,本季度的鋪子租金又能到賬了。那拉氏哭窮,不過是為了讓手裡更寬餘些。

  但大伯父養傷,自己身為侄女。的確不該袖手旁觀,所以淑寧便從自個兒的私房裡勻了二百兩過去。一來這些銀子加上藥材,晉保一個人用是綽綽有餘的,甚至還能惠及那拉氏、李氏與三個小侄兒;二來,也是暗示那拉氏。這是三房侄女的私房錢,讓她不好意思再多討。

  端甯顯然已經領會到妹妹的意思,白了她一眼:「你這小鬼靈精,越發狡猾了。」淑寧一揚下巴:「誰狡猾了?我不過是想表表心意而已。哪兒找我這樣純良地人去?」

  端寧被嗆到,咳了好幾聲。才道:「罷罷,我不跟你說了,回去陪老婆。」說罷便打算起身。

  淑寧遲疑了一下。問:「哥哥,你……你最近好像天天都很早回來……不要緊麼?是不是心情不好?」她留意到兄長最近一個月都是申時前回家,不象從前,起碼要到酉時才會回來,而且似乎有些倦怠之意。

  端寧笑道:「沒事,仗都打完了,自然沒以前要備戰時忙。何況你也曾說過,這時候應該多陪陪你嫂子。我可是照足吩咐。每天都陪她在院子裡走幾圈的。這不好麼?」

  淑寧想想也是,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果有事,千萬要跟我們說。一家人有什麼可顧慮的?你在外頭受了委屈,若不想嫂子知道,只管告訴我。就算我幫不上忙。你也有地方發洩一下。」

  端寧心中感動,柔聲道:「不妨事。其實不過是有些心灰罷了。想來我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做到七品,只要熬幾年資歷,等孩子大了求外放,豈不輕鬆?如今有時間,不如多陪陪家裡人。只要不誤了正事就好。」

  淑寧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說。端甯提醒她將軍府的人可能過兩天就到,便自回梅院去了。

  真珍行將分娩,為此將軍府那邊派了好幾個人來幫襯,但有了專職的月嫂,那些人都沒派上什麼用場,只能打些下手。被借調到李氏身邊地兩個月嫂回來後,將軍府派的人更是無所事事,連六如七喜八福九兒四個,也比她們懂行。

  佟氏是六月中旬到家的,還把兒子賢甯與小劉氏母子帶了回來。見過媳婦,問明一切安好後,方才放下心,聽女兒和二嫫回報家中諸事。將軍府的幾個人來拜見,佟氏看到涼珠也在其中,而且挽著婦人髮型,才知她已經被崇禮收房了,心中暗暗慶倖。然後又得知如今崇禮正在議婚,對方是某位總兵的小姐。

  佟氏回來不到十日,真珍便要生了。也許是她身體底子本來就好,孕期內又常常活動地緣故,她並沒有受太多罪,只痛了兩個時辰就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母子平安。

  佟氏抱著孫子,笑得合不攏嘴,完全無視身邊一直跳著要看小侄子的賢甯。她先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胖胖,大名等到滿月時再由張保取。

  她一邊吩咐眾人好生照顧真珍,一邊叫人去保定報喜訊,又通報大房、二房與四房,讓他們也樂一樂。

  淑甯逗著悠車裡地小侄兒,只覺得怎麼看怎麼可愛。雖然小臉皺在一起,活象個小猴子似的,但看著比賢甯小時候白胖多了,以後想必也更漂亮。

  賢寧卻在一旁使勁兒地叫小嬰兒喊他「叔叔」,見胖胖不理他,就急得不行。聽到姐姐說胖胖日後會長得比自己討人喜歡,不依了,緊抱著淑寧扭來扭去的,非要她改口不可,弄得淑寧哭笑不得。小寶在旁邊猛地咳嗽,可惜當事人並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端寧走過來敲了他的腦袋幾下,咪咪眼道:「臭小子,敢說我兒子不可愛?今晚小廚房要做花生糕,看來你是不想吃了?」賢寧眼珠子一轉,忙抱起了哥哥的大腿,道:「我怎麼會跟胖胖爭?他最可愛了。哥哥。今晚的花生糕,我可不可以多吃兩塊?」

  佟氏用團扇遮住臉,抖了半日才放下,一臉正經地道:「都別鬧了,孩子看來有些餓了,快抱了去找他額娘吧。我給他找了個乳母,想來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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