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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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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甯一行在二門上車時,正碰見一群家人在不遠處哭求管家。淑寧悄聲問素馨那是什麼人,得到的答案是最近被攆出府地家人,心下暗歎,沒說什麼。 因被貶為男爵府,李氏開始刪減不必要的人手,前後有十幾二十房家人被放出府。其中有些老實肯幹,又年輕力壯地,佟氏便收留了六房,留下兩房守著槐院,其他都帶到房山去「管教」些時日。四房那邊,聽說近日將別院隔壁地宅子買下了,正打算打通了隔成兩個院子,好讓年將十歲的淳寧搬出正院與父母分院而居,因此也要增添人手,要了幾房去。其他地人,著實沒人收留,興保那邊又沒興趣,所以眼下才會哭求吳總管不要將他們趕走的。 淑寧雖然挺同情,但沒打算插手。從前府裡的下人實在太多了,其實許多都是世代繁衍下來的家生大族。其中愛嚼舌頭、惹事生非、幹活偷懶、貪小便宜、手腳不乾淨或是好賭成風的不知有多少。三房一向管理嚴格,倒還罷了,那拉氏手下的那些,實在不怎麼樣。何況被趕出府去,並不代表會餓死,只要本人願意,他他拉府還是願意提供保書的,但那些已經習慣了舒服日子的人,又怎麼肯丟掉這個金飯碗呢?所以願意求得保書另投別家做活的人,只有兩房而已。 淑寧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個方青哥。當日他進府當差,並不曾入奴籍。聽說他隨婉甯去了承德後,便一直留在五阿哥身邊,在指婚下來之前,還混了個侍衛的名頭。後來五阿哥與婉甯決裂,並沒有降罪於他,他本以為能有出頭之日的,不曾想順天府的官差上門,出示了他他拉府提出的奴籍證明,將他說成是逃奴。偏偏能證明他不是家奴的人進了四貝勒府,他被人強行帶走。後來只聽說他挨了打,便再沒人知道他的消息。 淑寧又歎息了一聲,她最近似乎常常歎息。從六月選秀時起,這一百來天的功夫,仿佛是過了幾輩子似的,幾乎所有人的命運都發生了變化,真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再度走上返回房山的道路,她忽然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唯一令她心中歡喜的,是她與桐英的婚事最終定下來了。雖然桐英回京後,一直在兵部忙碌,又因為禮教規矩等緣故,兩人無法相見,但她偶爾收到他的隻字片語,心裡也是甜滋滋的。佟氏要她回房山,雖然少了通信的機會,但她心裡隱隱有個念頭,覺得若是在房山,只怕更容易與桐英見面。畢竟在京裡,她只能住在他他拉府中,而桐英要進府,必須經過重重關卡。相比之下,房山就自由多了。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桐英不知幾時才有空閒離開京城。 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便到了房山別院的門口。長貴早在大門前候著,進了門,小劉氏笑著迎上來,賢甯掙脫了母親的手,沖上去與小寶抱成一團,兩小子嬉鬧著。佟氏被他們吵得頭痛,大手一揮,讓他們自個兒玩去了。 還沒等坐下說話,淑寧便留意到真珍臉色不太好,似乎有些暈車的跡象,覺得很是詫異,忙稟告了母親。佟氏見了媳婦的臉色,也嚇了一跳,忙叫長貴快去請大夫來,又讓丫環們快扶真珍到端甯房裡躺下休息。淑寧回自己小院找了藥油來,給真珍擦了幾滴,看著她臉色似乎好了些。 過了半個時辰,大夫來了,診治的結果卻讓眾人又驚又喜。 真珍懷孕了。 二零三、秋日 淑寧一大早醒來,覺得神清氣爽。她下床收拾床鋪後洗嗽完畢,換上夾棉袍,便坐在梳粧檯前,打開花梨木鏡匣,拿出幾瓶纈彩坊出產的護膚品來。 先用玫瑰水拍了拍臉頰,再打開雪花膏的小瓷蓋。說起來,這雪花膏據說是用動物油脂加珍珠末、茯苓霜等幾種藥材做成的,秋冬季節使用最是滋潤。這一小瓷盒大概只有八毫升左右的份量,便要賣一兩銀子,而且保質期只有兩個月。 她挖了一點雪花膏在手心裡,細細在臉上勻開。總算回家「自己家裡」,又不用見「外人」,她也沒必有給自己的臉增加負擔,因此並不打算塗脂抹粉。待抹完臉,她便對著鏡子自行梳了頭,又在辮梢處纏上紅頭繩,往鏡匣裡瞄了幾眼,挑了一朵粉紅的小花,再戴了一對輕巧的耳環。 素馨進來道:「姑娘餓了麼?南廂已經擺下早飯了,今兒太太說要在少爺屋裡陪少奶奶吃,因此叫各院自己吃早飯呢。」 淑寧點點頭,隨她到了南廂,炕桌上果然已經擺了許多食物。雖然天氣還沒冷到要燒炕的地步,但炕上已經鋪好了棉褥子。 早飯很豐盛,有羊奶、雞蛋、糖蒸酥酪和三四種餑餑,還有一壺熱騰騰的紅棗茶,份量足夠四五個人吃的。淑寧瞧了那酥酪一眼,瞄瞄素馨,見她已經在傻笑了,忍了忍,略彎著嘴角道:「有那麼多東西,乾脆你們幾個也一起來吃吧。」素馨一陣歡呼,忙跑出去叫人了。 三個丫環在地下擺了小桌和矮凳。素馨先行禮道:「謝姑娘賞。」便笑嘻嘻地將最愛吃的酥酪拿了去,又倒了碗紅棗茶。冬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取了棗泥山藥糕,扣兒也紅著臉拿了糕點和雞蛋。 淑寧慢慢吃飽了肚子。又喝了一大碗熱奶下去,全身暖洋洋的。她對素馨她們說:「今兒是回來頭一天。只怕廚房那邊是要顯顯本事呢,跟他們說一聲,以後早飯用不著這樣麻煩,羊奶加餑餑,或是米粥加點心就好。」 素馨應了。又問淑寧今日要做什麼。淑甯想了想,蔡先生已經離開了,用不著上課,難得有閒暇,輕鬆兩天好了,便說她要去逛園子。素馨聽了,偷偷與冬青兩個遞眼色,淑寧暗笑,道:「今兒天氣不錯。難為你們在京裡拘束了那麼久,回頭吃完了,就出去玩吧。只是別闖什麼禍,叫人告上門來。」素馨忙道:「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然後便與冬青商量起要先去看哪位姐妹。扣兒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低下了頭。 淑寧嗽了口,便往隔壁端寧的院子裡來。這個院子雖然比她住的要大些。但還是有些小。端甯成了家,兩口子地下人不可能都住得下,現在只有真珍在還罷了,要是端寧也回來住,身邊的丫環婆子就必定有人要搬到後院去。本來佟氏還打算打掉北邊的牆擴建地,但真珍懷了孕,需要靜養,只好將計劃推遲。 沒走幾步,便聽到幾個丫頭在爭吵,淑寧皺了皺眉,似乎是七喜八福兩個出門時撞到一個別院丫頭,反倒拉著人不肯放。她見狀揚聲道:「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地成個什麼樣子?還不快住嘴!」心想大概是那兩個丫頭仗著真珍懷孕,想要在新地方立威,才會趁機抓著人不放。 七喜八福兩個一見淑寧,忙松了手,但還是有些不服氣。淑寧只淡淡地對那別院丫頭道:「去做你的活。」那丫頭福了一禮便快步走開了。七喜八福欲要爭辯,淑寧卻盯著她們道:「我們家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你們只要記住自己的本份,別丟了你們主子的臉面就行。」然後也不多加理會,徑直走進院子。 七喜八福對望一眼,扁了扁嘴。她們到這家已有些時日,深知這位姑娘不是能隨意糊弄地,只好作罷。 淑甯進門,正好看到佟氏要真珍再喝一碗羊奶,還道:「多吃些對你身體有好處,對孩子也好,你如今要吃兩個人的份量,可不能還像從前那樣只吃一點。」真珍推辭不得,只好勉強灌了下去,便再也吃不動了。 淑甯請過安,便笑吟吟地看著這婆媳倆一個逼著吃一個避著吃的情景。真珍偷空嗔了她一眼,她才勸母親道:「額娘別逼嫂子了,如今在自己地頭上,肚子餓了再叫人做就是,我看廚房那邊正等著大展身手呢,更別說還有點心之類的。要是一時吃得多了,回頭嫂子說不定會吐出來,那不就白吃了麼?」佟氏想想也是,便不再強求。真珍暗暗松了口氣。 佟氏對女兒道:「你今早喝過羊奶了麼?天氣冷的時候,果然吃這個最好。我已經叫人再買兩隻羊去了,原來那兩隻不夠,年紀又有些大。」淑寧點頭道:「這話不錯,多買幾隻吧,以後不光是我和嫂子要喝,連額娘、姨娘和弟弟們也要喝。男孩子多喝這個能長高些,身體也會更好。」 佟氏想想也好,便答應了,又回頭囑咐起真珍懷孕的注意事項。淑寧見真珍有些心不在焉,還以為是因為老媽嗦了一遍又一遍的緣故,後來才發現不是,因為真珍總是朝外頭瞧,似乎在等著什麼,然後又情不自禁地摸摸小腹。她眼珠子一轉,便猜到了一些:「嫂子,你是不是要等哥哥的回信?想知道他接到喜訊後會怎麼想?」 真珍臉一紅,嗔了她一眼,低下頭不說話。佟氏不由笑道:「到底是小夫妻倆啊,你別著急,如今還早呢,就算端哥兒那邊一早派人出發,起碼也要過了巳時才能到,你現在就開始盼的話,今早可就什麼都幹不成了。」 真珍不好意思地笑了,在一邊侍候地九兒便上來說了許多湊趣的話。惹得眾人笑個不停。淑寧停下了後,瞧著母親還有許多事要叮囑嫂子,便辭了出來。往園子方向走去。 說起來,她上一次到這個園子。已經是去年九月初的事了。雖然今年選秀前曾回過房山,但當時有事要忙,天氣又不好,壓根兒就沒閑功夫來遊園。事隔一年多後,重新踏上這個園子地土地。她有一種非常懷念的感覺。 眼下已是深秋時節,園子裡花木都有些衰敗。陶然亭邊種地半畝菊花,只有一半還開著,水面上地荷葉俱是殘枝,倒是林子裡和山坡上的樹還有些綠意,如果天再冷些,梅花大概就要開始結蕾了。 她沿著長廊走過觀瀾亭與淩波台,又上了山。小路上靜悄悄地,旁邊的草叢已泛了黃。偶爾有些蟲子小蛇在路邊一閃而沒,嚇得淑寧心下慌慌,忙躡手躡腳地避了過去。然後快步飛奔到守林人住的屋子前,才松了口氣。 她與守在那裡的老伍頭打了招呼。又聊了幾句。方才閑閑從另一條小路下到水邊,踩著吱呀直叫的竹橋。往枕霞閣這邊來。 這裡是她與桐英最常見面地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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