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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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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毫不掩飾的讚歎之色,真珍高興地說:「很有趣,對不對?這是法蘭西國進貢的,再過幾天就要送到京城去了。我現在天天都掐著時辰來看,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呢。阿瑪總叫我不要來,我就自個兒溜過來看。」說罷轉過頭去繼續觀賞大鐘。 她歎息道:「可惜這上頭地字我不大認得,聽說是外國人的數字,我阿瑪曾經想過要換成咱們地文字,可工匠們都怕弄壞了,不敢動手呢。」 淑寧低頭打量那些羅馬數字,道:「其實看慣了,還是很容易認出來地,如果想換字,挖掉原字的話,地確容易弄壞鐘面,倒不如用一層金銀薄片之類的東西蓋住原字,再在薄片上做文章好了。」真珍點點頭:「有幾個師爺也是這樣說的,只不過阿瑪最終決定不換,他說皇上認得這些字,不妨事。」 她頓了頓,又道:「如果有刻著咱們本國文字的自鳴鐘就好了,我家上房也有一個小的,上頭連數字都沒有,就只有幾顆寶石作標記。可惜這東西太貴了,我家那個小的還是御賜的呢,外面的隨便一架就要上萬兩。」 淑寧想了想,便道:「其實西洋的鐘錶匠不少,招幾個來,再加上咱們自己的珠寶匠人,也可以做出咱們的自鳴鐘來,這豈不是比用大價錢從國外買的強?再說,咱們自己有了自鳴鐘,也可以拿來賣錢,甚至賣回西洋去也行啊。」真珍聞言笑道:「你這算盤倒打得精,人家洋人都拿它來換茶葉瓷器的,你卻要搶人家的飯碗。」兩個女孩子笑成一團。 「我看這個主意不錯。」入口處突然傳來一把男聲,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男主人武丹。淑甯連忙施了一禮,武丹擺擺手,道:「淑甯侄女有空常來玩吧,小女也好有個伴。」然後轉過頭,對女兒板起了臉:「我早說過不要總是來看這鐘。若是不小心碰壞了可怎麼辦?這是要進上的。」 真珍吐吐小舌,應了一聲「知道了」,便拉著淑寧跑了。淑甯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到了真珍的閨房,春杏早在那裡等半日了。對淑寧抱怨說:「姑娘跑到哪裡去了,卻讓我好找,如果不是涼珠姐姐帶我進來,我就要在大門口傻站了。」真珍笑道:「這是我的不是,把你家姑娘拐跑了。我向你陪罪吧?」春杏忙稱不敢,又說:「我們姑娘帶了幾樣點心過來,涼珠姐姐剛叫廚房去蒸,請珍大姑娘嘗嘗。」真珍大喜,忙催人泡茶去。 涼珠不一會兒就把點心送上來了,分別是四樣百花餃、一款粉皮羅漢齋春捲,一款紫菜卷、一款冬菇餡地燒賣和一碗酸辣涼皮。真珍每樣都嘗了一點,誇讚一番,又指著那碟春捲問道:「這個裡頭是胡蘿蔔絲和香菇絲吧?是全素的?」淑寧點點頭:「煮餡料時用的是花生油。是預備我額娘吃齋用地。」 真珍便指著那春捲和燒賣對涼珠道:「這兩個你送去給二娘嘗嘗。」涼珠笑著收了去,真珍又轉頭對淑寧道:「你別生氣,我二娘平日最喜歡吃胡蘿蔔和香菇。最近胃口又不好,我送去給她嘗嘗。說不定會開胃些。」 淑寧抿著嘴笑道:「我不生氣。給你的東西,你愛給誰就給誰。只是你平日嘴硬。其實對這位二娘也是挺好地嘛。」真珍微微笑道:「人心肉長,我雖然掛念親生額娘,但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真心待我,我也會真心待她,一家人和和氣氣過日子就好了,天天明爭暗鬥的,有什麼意思?」 淑寧點點頭,忽地想起:「我還沒向二夫人請安呢。」真珍卻道:「我替你說就是了,她正躺著養神呢,要見你,又要起身穿衣梳頭,倒累著她了,你平日常來的,不妨事。」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商量著七姐會時做什麼東西。淑寧早想好了做一副繡屏,真珍不擅女紅,就決定用小珠子串個美人,當即就叫來一個叫卞財的副管事,讓他去購買各色玻璃小珠子。 不料那卞財聽了吩咐,卻說道:「姑娘是要在七姐會上掙彩頭地,奴才不懂這些,若買回來的珠子不合用,倒誤了姑娘的事。奴才知道一家首飾鋪子,賣的玻璃珠子,論顏色形狀質地大小,都是全城最好最全的,坐馬車去不過兩刻鐘功夫。如今天色還早,不如姑娘親自去挑吧?」 真珍聽了有理,便即刻準備出發,淑寧也一起去幫幫眼。出到大門,卻正好撞上崇禮和端寧從外頭進來。崇禮聽說妹妹要上街,皺皺眉,要跟著一塊去,真珍無可奈何地應了。端甯自然也一起走。 那家鋪子的玻璃珠果然品種齊全,淑寧幫著挑了一會兒,發現那個卞財眼光更好,便不再多開口。崇禮和端寧兩人無聊地在店裡逛,突然聽到門口的馬車那裡傳來一陣喧嘩,崇禮皺皺眉,便走出去問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隔壁鋪子要卸貨,嫌他們的馬車礙事,要他們移開。那車夫在武丹家侍候多年,哪裡受過這等氣,便和人家對罵起來。崇禮問清楚後,斥道:「什麼大事?也在這裡鬧個不停,你只管停在前面就是,這兩步路,我們還走得了。」 那車夫嚅嚅地應著去了,鄰鋪的人見崇禮氣派不凡,己方又占了上風,也不欲多事,作了一輯便去了。 待崇禮回到店裡時,淑甯和端寧已經商量好了買下一對香木簪,送給小劉氏當作生日禮物。小劉氏自進了門,一直安份守己,佟氏對她很好,連帶地端甯淑甯兄妹也十分尊敬這位名義上的庶母。 真珍很快就挑完了珠子,淑寧見那裝珠的匣子裡雖然也有各色珠子,但最多地卻是金色的,便有些詫異,難不成她要做個黃金美人嗎?真珍卻擺出一副神秘地樣子,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淑寧只好壓下自己心中地疑惑。 四人外帶兩個從人,出了店門便往馬車方向走。冷不防迎面來了一輛馬車,馬受了驚,車上的人大聲呼喊,沿途行人紛紛走避。淑甯被幾個行人擠得與眾人失散,退到了旁邊一條小巷子裡,著急地掂起腳尋找哥哥和好友地身影,卻聽到身後傳來幾陣聲響。 她心裡有些發毛,憋著氣轉過身去看,卻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這條巷子本是死路,沒什麼人來,地上也堆放著各種雜物,兩邊房子的屋簷遮住了陽光,倒顯得這裡光線昏暗。那人披頭散髮,穿得破破爛爛的,低伏著頭,手上腳上俱是傷口,滲出幾縷血絲。 那人聽見聲響,抬頭望瞭望,本是不在意地重新低下頭,卻忽然征住,再抬起頭來看,抖了幾下,縮著退到更角落的地方。 淑寧看得有些奇怪,難道這人認識自己?便小心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方才那人露出的臉,雖然烏青處處,卻掩不住本來的清秀眉目,分明就是那位「美人」旦角演員。 他不是跟天地會的人在一起麼?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淑寧有些記恨當日受的驚嚇與傷害,但想到他曾經幫自己父親求情,又覺得他不失為一個好人,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實在可憐。 她腦中一片混亂,但時間卻不容許她多想,她已經能聽到哥哥和春杏叫喚自己的聲音,咬咬牙,她飛快地從袖中抽出荷包,掏了兩塊碎銀子和十來個銅錢,往前幾步放在地上,低聲道:「你好自為之吧。」便匆匆走了,不再理會身後傳來的低低的哽咽聲。 她不是聖人,不想去做多餘的事,給他一點錢,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撐上些時日,但他日後境遇如何,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說到底,他對她而言,不過是個路人甲。 她已經看到哥哥和真珍兄妹了,便把這段偶遇拋在一邊,揮動帕子向他們跑去。 八十九、投資 淑寧坐在馬車裡,第二十七次向真珍看去……從剛剛開始,真珍臉上一直帶著奇怪的紅暈,也不怎麼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裡,嘴角含笑。 「真珍姐姐,你怎麼了?臉怎麼這樣紅?」淑寧忍不住問道。 真珍有點慌:「沒什麼,臉很紅麼?或許是天太熱了。」她揮動帕子扇了兩扇,「會不會是又要下雨了?怎麼這麼悶熱呢?」 淑寧無語地看著被微風吹起的窗簾,再一次肯定真珍有問題。 不久,端寧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到將軍府了,妹妹,我們直接換馬車回去吧,不再進府打攪了。」淑甯應了一聲,卻發現真珍臉更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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