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上天的安排卻那麼殘忍……」瓦兒嗚咽,抽泣,聲音斷斷續續,「想愛時不能愛,能愛時不能守……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地活著啊……」

  銀翟痛苦地閉起眼睛,挺拔的身軀僵硬而輕顫,「哭吧,都哭出來吧……」

  「冀哥哥……冀哥哥……」瓦兒聲聲叫著,用盡她全部的心,全部的情。

  銀翟抱著她,聲音逐漸沉穩:「哭吧,把所有想哭的都哭出來吧!眼淚流完了,以後對著冀,對著我,對著每一個人便只許笑了。」

  燭光在他們身後靜靜燃燒,房內的空氣逐漸平靜下來。

  「去吧,回頤和宮去,他正等著你呢。」銀翟放開她,為她抹去眼角最後一滴淚珠,動作輕柔,黑眸帶這看不盡的憐惜。

  瓦兒看他一眼,有力地點點頭。跨出門時,她又回頭看他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什麼,抬了頭,看向星空。夜幕低垂,天空不知何時竟然星羅密佈,無數星星一齊閃爍,綻放著恒久的美麗。

  如此星辰,如此夜,以後,她只會笑著陪伴冀哥哥到永遠。

  82、最後的痛

  自那夜在銀翟面前大哭一場後,仿佛痛楚哀傷徹底從身體裡剝離,瓦兒真的不再流淚。心情格外平靜,平靜地連她自己都不能理解。她傾盡所能地陪在銀冀身邊,陪他靜靜看書,月下散步,回憶往事,也微笑著構想未來,淡淡的溫馨如和煦春風,吹進兩人心中。

  王宮中,常能看到他們相攜的身影,銀冀清俊的面容透著不自然的蒼白,但他那越來越淡然超脫的笑容更讓人怦然心動。望過了塵世風雲,看不盡萬眾蒼生,偷得浮生半日閑,宮女、侍從們無一不感受到大王與國妃娘娘的恩愛,恬靜的幸福感染了整片天空。每日雲霞絢麗如織,暉映著他們深情不變的誓言。

  朝政事務上,銀冀再不需要操心分毫。銀翟以攝政王的身份全全代理,擔起所有大任,但他堅持不願登基,在他心底,這是對兄弟最大的敬重與祝福。正是暖風豔陽,繁花似錦,上下政通人和,四處歌舞昇平,而年輕的君王日漸虛弱,銀翟看在眼裡,無言的痛楚感同身受,青龍、白虎等隱身護衛被派去大唐甚至西域、吐蕃,只為尋求能解詛咒之人。

  時間從指間滑過,悶熱的夏季已過,轉眼秋風送爽,雲霧飄渺,落葉蕭蕭。

  這些時日,瓦兒陪銀冀離開王宮,帶了幾位貼身侍衛與太醫,一行人先在銀城的民舍裡住了半個月,他們享受著平凡夫妻的生活。而後,去了趟紅木城,此處山水靈秀,別苑清靜,卸下一身重荷,舊地重遊,兩人神清氣爽,如逍遙神仙眷侶,過得別有一番風味……

  他們輾轉小住了好幾處地方,夜夜曉風寒,長燈相伴,儷影雙雙。日子淡然平靜,瓦兒面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已經三四個月過去了,冀哥哥的詛咒雖有發作,但每次都平平安安地撐了過來。她無數次祈求上天,可以讓這樣幸福的日子延續到終老麼?

  直到銀冀有一次不經意透露掛念獨在王宮的翟,掛念放不下心的臣子,瓦兒才思量著與他趕回宮中。

  回宮沒到幾天,天氣陡轉,乍如初冬來臨,夜裡寒風四起,吹得帷幕高高飛揚。

  瓦兒夢中驚醒,猛然睜開眼睛,陣陣寒意竄過四肢。她抬眼看去,屏風一側的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開,小嘴微張,剛想喚人過來,回頭看一眼躺在塌上安睡的蒼白俊顏,眼神暗了暗,逕自下了床朝窗邊走去。小心地掩緊窗戶,她尚未轉身,只聞一串劇烈的咳嗽聲自帳內響起,那咳聲來得急切,不過幾聲便能感覺到他極力壓抑的氣喘。

  「冀哥哥……」瓦兒急急奔進帳內,重新將帷幕拉上,阻隔了外面一室寒冷。

  「咳咳……咳咳咳……」銀冀正翻身支撐著想坐起來。好久不曾這般難受,這會心悸來得又急又猛,儘管吸氣調息也抵抗不住,他只得捂胸壓抑著大口喘息,任憑咳嗽聲溢出嘴角。

  「冀哥哥別急……別急,你定是感染上風寒了。」瓦兒見他修眉緊鎖,知他辛苦,一手拿來絹絲帕子一手為他撫胸順氣,「我這就叫人傳太醫過來。」

  銀冀眉頭擰得更緊,一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別走……咳咳……別離開!咳咳……一會就沒事了……」

  「可是你咳嗽得好厲害……你等等我,克達就在門外,我很快回來……」

  「不要!咳……」銀冀的深瞳裡閃過憂急的神色,「瓦兒,別……」

  瓦兒手腕被扣離開不得,見他眼中浮現前所未有的脆弱,發白的嘴唇不可自抑地微微顫抖,她心口一揪,俯身抱住他的身子。他的身體冰冷,也在顫抖。瓦兒將頭埋進他的衣襟,那夾著淡淡藥味的清爽味道撲鼻而來。是了,這段時日,他的氣息她早深烙心底,這會為何格外讓人難以呼吸?

  銀冀胸膛劇烈起伏,感覺到他明顯的壓抑,瓦兒咬住嘴唇,心底酸楚如漣漪急速泛開。

  「好了……我好多了,咳……好多了……」他暗暗吸氣,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輕吻一下,黑眸深沉而灼亮,表情非常認真:「你知道嗎?……我發現自己現在一刻也離不了你……咳咳……」

  瓦兒隱去淚花,咧嘴笑道:「是麼?那我的目的終於達到了,我天天這樣陪著你,就是要讓你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我!」

  銀冀怔愣了一下,不過瞬間,他快樂地微笑:「你可以放心了……我真的離不開你了……」可是,他卻心如明鏡,不想離開又如何?誰可以阻止這殘酷的腳步?

  「等到我們都白髮蒼蒼,牙齒都掉沒了,老得沒法走動了,我還是不讓你離開我……」瓦兒抱緊他,雙手抓住他的襟口,低低訴說心願。她從未見過有人身處不見底的深淵中,還能笑得如此從容安心。這個淡定微笑著的男子,終其一生,她都不願離開。可是,是否真的到頭髮白了,老得無法走動了,他還能這樣對她微笑?

  銀冀悄悄將絹絲帕子捏在手中,掌心微微冰涼濡濕,絲絲殷紅被小心隱蓋。他一手箍住她的腰,眼前漸漸黑了起來,心裡有什麼東西碎開了,感覺自己笑容在漆黑中逐漸隱去。瓦兒重新將臉埋入他的懷中,好多話想跟他說,無從說起,只能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試圖將四周陡起的恐懼驅除。

  「所以……以後想都別想,你若要離開,我下輩子都要追著你……」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前傳來。

  銀冀風寒驟然加重,一連三日高熱不退,臥床不起。太醫齊聚會診,個個面色凝重。瓦兒不眠不休守在塌前,本就瘦弱的身子三日內又單薄了不少。

  「娘娘……請娘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先去休息會吧。」喬雀擔憂地看向她。瓦兒搖搖頭,眼睛不願離開塌上蹙著眉心的俊容,「我不累,我要守著他醒來……我怕他醒來看不到我……」喬雀已勸了多次,就要無計可施。就在此時,一抹孤拔的銀色身影步入房中,太醫們一見忙下跪請安。喬雀忙道:「王爺來得正好,就勸勸娘娘吧……娘娘身子骨弱得很,若再這樣下去,只怕……」

  銀翟會意,擔憂的視線籠向瓦兒。她的心,他全懂;他的心,她又可懂?走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纖細的肩頭,聲音溫柔有力:「冀正在安睡,你也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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