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相見難,別亦難。生死考驗,眾王齊心,幾名男子站在一起,尊貴氣勢與沉穩威嚴讓人不敢逼視,他們在短短幾日內結下的惺惺相惜的兄弟濃情。其實對於分別,他們已經歷多次,本無多大感慨,見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個生離死別一般,心裡倒添了幾分沉重。

  殤烈首先伸出手:「但願此番之後,我們四詔能和平共處,讓整個南詔天空下再無戰爭。」

  閣昱慎重地點點頭:「閣昱以祖先名義啟誓,此後無論發生什麼,我蒙舍都會首先維護四詔和平安定!」

  銀冀咳嗽了幾聲:「我終於可以放心了,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咳咳……」

  楚弈挑唇笑道:「我們若再起戰端,只怕光那幾個女人難以應付了。」大家目光不約而同地找到自己傾戀的身影,輕笑了起來。

  瓦兒有些強顏歡笑,與楚顏及三位國妃一一話別,她們早已姐妹情深。藍倪希望生個女兒,將來可以與詠唱結為兒女親家,兩國聯姻;淚西則若有所悟、滿腔情思地看向一旁的楚弈,謹守十年的心房終於在不知不覺中為他所打動;楚顏眼神飄忽遊移,燦若星光的雙眸閃過不易覺察的黯然,徘徊迷離,她不時將目光瞟向那幾位出類拔萃的男子,就是不願意看向優雅挺拔的慕千尋。

  瓦兒笑中含淚,往王宮多看了幾眼,無法忘記昨夜找到須烏子時的對話——

  「郡主大人,恕老夫目前真的無能為力……」

  「你是下咒者,連你都沒辦法?大師,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願意付出一切為他去做!」

  「唉!郡主,老夫實在懊悔愧疚……當年以此不當的行為回報先王閣貝羅之恩,也是由於年少氣盛,想試試自己下咒的本事……未料到多年後會帶來這麼多不幸。瞳瞳、殤王和倪妃,還有冷君銀王……唉!老夫如今只能傾盡全部,來為銀王尋找化解之法。」

  「大師,還是有希望的,對不對?以血解咒不成,總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二十五歲的死亡結界都已經撐過,我不相信毫無辦法!請大師救他!……」

  「人生到老,方然悔悟。即使郡主不說,老夫也會盡力彌補自己的錯誤。只是……事事更有天意,請郡主務必以平常之心對待。」

  ……

  瓦兒悄然看笑銀冀,淡淡陽光灑在他的周身,即使那群男子個個都是人中之龍,但在她眼中,他便是唯一,如月亮般寧靜而淡然。凝望中,漸漸淚眼模糊,心口疼痛緩緩蔓延……

  另一邊,馬車旁,銀翟帶著柔和笑意,對藍倪道:「倪兒一路保重,若是殤王再欺負你,隨時找我。」一旁的殤烈立刻黑了臉,楚弈昨天才以藍倪親兄長的身份說過同樣的話,這個義兄也來威脅他?難道這兩個該死的傢伙都看不出來,自己對藍兒像珍寶一樣呵護嗎?

  看殤烈一副妒夫不滿的模樣,馬車前傳來銀翟如古琴般動人的低笑聲。這笑聲在離別情愁彌漫的空氣中傳散,吸引了大家。瓦兒側過身去,看到楚顏目不斜視地越過慕千尋身邊,逕自走到銀翟面前,春光下展開一抹燦爛地笑花:「銀哥哥,有空我一定會去銀暝,記得好好招待我哦。」銀翟回頭笑著,俊美的容顏閃耀著如玉的光芒,看得數步之外的慕千尋直皺眉。

  瓦兒看著他們,眼中驀然閃出不知名的酸澀情愫,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是了,就在這兩日,北詔之王透出口風,有意將妹妹楚顏公主配給銀暝的翟王爺……有人歡喜有人愁,那俊挺身姿旁站立著笑顏迷人的美人,誰敢說他們不是極為般配的一對?

  瓦兒秀目輕掃,捕捉到氣質優雅不染凡塵的慕千尋一雙黑眸變得銳利,隱隱跳動灼人的火焰,火焰熊熊,也燃燒出他誓不放手的決心。她上前一把扯過笑得明媚的顏兒,道:「你來銀暝,我會陪你,還不夠麼?」

  「呵呵……有你,也要有銀哥哥!」楚顏的話坦誠直率,大家都祝福著注視她與銀翟。一群人,終於在笑聲與分別的憂傷中分散離去。

  回銀暝的馬車上。

  瓦兒笑不出來,無人看到時,她甚至淚光盈盈,秀眉不展。在銀氏兄弟面前,她儘量裝得輕鬆,將須烏子的話深深埋在心底。她想,冀哥哥應該也有找須烏子吧?為何他還能笑得這般淡定坦然,他難道不知道若是無法解咒……

  銀冀豈不明白她的心思?近日夜裡,他時常咳嗽,帕子上竟染上絲絲血跡,像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割著他的心。馬車向前行,軲轆軲轆,銀翟堅持與侍衛一同騎馬,白紗斗篷遮住了他的臉旁,只從他挺直的背影上可以想像他的堅毅與傲然。

  一路安靜,瓦兒與銀冀誰都不提詛咒,仿佛這樣可以減輕心頭疼痛,人人只願幸福與快樂長久。

  銀冀靜靜靠在軟塌上,輕問:「累不累?」

  瓦兒搖頭:「不累。」

  銀冀又問:「餓了麼?」

  瓦兒抬起眼睫,深深注視他:「冀哥哥其實也累了吧?」

  銀冀回以微笑:「我是男人,怎會那麼無用……咳咳……」話未完,一口寒氣竄上喉間,他頓時捂嘴輕咳起來。瓦兒連忙靠近他,幫他拍背順氣,擔心道:「冀哥哥是英明睿智的君主,但有時候太不注意身子了……瞧你現在這樣,怎樣我安心?」

  銀冀抓住她的手:「你這一說,我倒真慚愧了……咳咳……瓦兒,都是天命啊!我體內這咒氣……」

  「別說了冀哥哥!」瓦兒匆匆打斷他,展開鼓勵的微笑,「人是可以勝天的!我相信冀哥哥可以。」她的信任猶如一道彩虹,掛在他灰暗的天空,彩虹絢麗耀眼,照亮他的世界。他想借助彩虹的光芒,驅散恐懼,驅散黑暗,他想……胸口悶生生一疼,然後密匝匝的刺痛蜂湧而至,他忘了呼吸,只覺喉頭一腥,似有熱血湧了上來。

  「冀哥哥……」見他臉色驀然一白,瓦兒笑容把持不住,焦急的目光急急巡視著他。

  銀冀沒有應答,生怕一開口熱血就溢出嘴角,他忙給她一個鎮定的笑容,握著她的手指卻不能自已地緊了幾分。半晌後,他拿出食盒中的糕點遞給瓦兒,這是曲詠唱特意命禦廚準備的。「馬車顛簸,讓人疲累。這片林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會還到不了行館,你先吃些杏花酥填填肚子。」說罷,他又遞上水,瓦兒默默接過。他愛憐地看著她:「吃慢點,你坐了一整天馬車,一定又累又餓……」

  瓦兒心不在焉地一口糕點一口水,分明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她一抬頭,見到銀冀來不及隱藏的深沉憂鬱,手指立刻顫抖了一下,而她也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幽藍光芒越來越深暗了……

  馬車外,銀翟緊握馬鞍,目視前方,一顆心遠不如表面那樣平靜。他自然也找過須烏子,對方的回答幾乎勾起了他所有的殘酷,一個激動差點將劍劃過須烏子的脖子。

  詛咒根本無解,生死全憑天意……

  這是須烏子給他的回答,讓他如何接受?手指一直收得很緊,有力的雙腿因全身緊繃而夾得馬腹發疼,馬兒不時受驚地小跑起來。馬兒怎知人心更疼?銀翟回眸看一眼車簾半掀的瓦兒,正好對上她清澈如水的雙瞳,雙瞳裡有著與他一樣的憂心。交會瞬間,他們明白了彼此的悲傷與疼痛,還有不能言語的沉重與決心。

  人生很多時候,睜開眼時,天空一片星海。可為何又要在黑暗中充滿期待?沉默的無奈,誰能解?

  瓦兒永遠不可能放下這段愛,手心冰涼,驚懼幸福只是短哲的幻影,她好孤獨地怕走在迷霧花園,迷茫地尋找走過的記憶……銀翟何嘗不是?曾經封閉自己,認為世間絕無真情,是他們的愛挽救了他的靈魂,靈魂剛剛蘇醒,怎願接受世間就只留下一段艱辛的心曆路程?

  這一生,誰是誰的寄託與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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