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三三


  天氣濕熱,瓦兒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時間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經未認真跟太傅學習的書籍,重新體會,也翻閱了不少關於南詔四國的資料,靠在軟塌上,細細揣測銀暝和冀哥哥的位置與處境。冀哥哥說要冊她為國妃,國妃者焉能不管國家大事?她希望多學習,將來能為他分憂解勞。看累了,她便與筱水聊聊天,一面記掛著銀冀,盼他早日平安歸來,一面聽筱水談起翟的殺手歲月,越發對翟的感覺更加深刻。

  「我們第一次出任務回來時,幾乎三天三夜沒敢合眼,連翟也一句話都不說。」

  「翟的心其實很善良,殺罪惡的人他不會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殺無辜的人,他常會暗地裡給別人家做足補償。傷人者自己必也受傷。」

  瓦兒聽得驚駭,不敢想像那樣的生活與心境,問:「你們師傅究竟何人?怎會讓你們一個個做殺手?」

  「其實後來我們才知道,師傅讓我們殺的人,都是當年陷害過他的人,算不上什麼好人。」筱水想到最後一次任務是要殺冷君,奪江山,不禁心虛地打住了話把,「不過,翟的性子越來越冷漠,其實是將孤獨痛苦隱藏得越來越深罷了。瓦兒,你真的不要責怪他……」

  「糾錯愛恨,繁華一夢。我早就說過,一切恩怨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已經放下了。」瓦兒想對她笑,笑不出來,酸澀哽在喉頭,不為其他,只為自己與冀哥哥在王宮中安享富足的歲月,翟卻在忍受身心的摧殘煎熬。命運確實不公,翟的憤世嫉俗,冷酷無情都不過是命運造成的,日後她會與冀哥哥一同補償他。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在瓦兒對銀冀思念的同時,也自然而言有了對翟的擔憂牽掛。

  時已進入八月,信兵傳回快報,大王三日內起程回到銀城。

  瓦兒夜裡受了涼,身子有些虛弱,一聞消息頓時喜笑顏開。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風下微蕩,泛起了溫柔碎光,俏影獨立,烏黑的髮絲飄散,湖邊楊柳上的宮燈照在她的身上。

  輕微的腳步踩過芬芳的草地,緩緩走近。

  「筱水,冀哥哥終於要回宮了。」瓦兒沒有回頭,對著湖水星光輕聲道,「你說翟為什麼不回呢?這人怎地這樣,冀哥哥將政務交給他,他倒親自跑去圍剿什麼刺客了。你說,剿山寨刺客還需要一個王爺親自前去嗎?」

  腳步在她身後停住,漆黑深眸裡閃動醉人的溫柔,密密籠罩這抹俏影。

  「萬一宮中出了什麼狀況,冀哥哥回來,看他怎麼交差。」這句話帶了絲怨氣。

  「宮中不會有什麼狀況的。」身後傳出動聽的男聲,聲音裡有不易覺察的嘆息。

  「啊?」瓦兒驚跳起來,豁然轉身,未穩的身子滑差點往湖裡傾去。一隻有力的大手閃電般握住她,潔白的手腕落入他溫暖的掌心,她抬眸,望進比黑空更深的眸子裡,小嘴微張仍難以相信:「翟?」

  銀翟點頭,眸光閃亮:「原來,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說!」瓦兒驚覺自己正半倚在他懷中,忙掙開手腕,退出幾步,星光下臉頰竟有些發熱。

  銀翟心中了然,不以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經足夠。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裡帶著點驚慌和溫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後的靈黠輕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漣漪,漾得心口震盪。

  良久,聽他輕歎一聲:「沒有便沒有吧。」話中隱有落寞,瓦兒心弦微顫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圍剿這麼久,定是難以對付,你沒受傷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揚:「我沒事。冀也不會有事。」

  「嗯。」二人似乎無話可說,一陣靜默。

  銀翟凝視她,心疼於她的消瘦,而與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讓他心神不寧。

  「瓦兒,你怎地又瘦了?病了麼?」

  聞他關心話語,瓦兒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時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動我……不過,我真是擔心冀哥哥,詛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圍剿刺客時,我有打聽一個消息。」銀翟知她憂心忡忡,決定告訴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樂在耳邊升起,瓦兒閃動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說的是真的麼?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殤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麼他們的血便是解藥。」

  「老天,終於有希望了……」眼淚隨著歡呼奪眶而出。

  銀翟卻皺起修眉:「瓦兒……殤烈和楚弈都是一國之君,他們不可能為了救冀而犧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們的血,除了須烏子也無人知曉如何以血解咒……」

  瓦兒抹去激動的淚水,抓住他的袖口:「那還等什麼?去找須烏子啊!對對,我上次就在茶溪鎮見到了須烏子……我再去找他!」

  「瓦兒……」銀翟一手拉住她。

  瓦兒神情激動,連連搖頭:「翟,我去找須烏子,你去抓殤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們好象都很厲害,你隨便抓一個好了。對,就這樣!」

  「瓦兒!」銀翟圈住她,聲音沉緩,「別衝動!這只是一個消息,還有待確認,首先必須找到須烏子。」

  瓦兒突然眼眸睜大,甩開他:「只要有一絲希望便要去爭取,不是嗎?你難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說了我去找須烏子……」

  「瓦兒!」

  「你若不願意去抓他們,我就親自去刖夙、北詔求他們,他們三人以血互相交換救彼此不是很好麼?」能救銀冀的消息讓瓦兒頭腦眩暈,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絕不會放棄。

  銀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衝動!我們面對的是三位國君,是生死攸關!我當然會救冀,但是必須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兒慌亂地搖頭,不敢想像冀哥哥身上咒氣隨時發作的狀況,她更加昏亂了,「你嘴上說要救他,其實心裡就等著王位,等著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兒!」他猛然低喝,用力將她箍入懷中,制止她的混亂與掙扎,峻肅的眉眼裡浮現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還如此看他?他抱緊她,懷抱不留一絲縫隙,頭一低,聲音在她耳邊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兒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絲絲回歸,在驟喜驟悲的瞬間,她說了些什麼?為何他的懷抱如此沉重?他的聲音如此悲涼?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壓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點脫離苦痛……

  身子本就虛弱,她眼前陡然眩過無數火花,星光閃耀,她只覺血液瞬間沖頂,力氣頓失:「翟……」

  銀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進沁梅苑。

  筱水細心地將冰涼絲絹覆在瓦兒的額頭,守在塌邊照料。

  喬雀把完脈,走出寢房,臉色沉重。銀翟一顆心隨之提高,緊張問:「郡主怎會這樣?病得嚴重麼?」喬雀撚須,寫下方子,遞于宮女後才嘆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這兩年卻是經受太多,每次都是舊病痊癒,新病又至,如此反復幾次,造成現在體質極虛。前幾日,郡主夜裡著了涼,身子正虛弱著,這會一受刺激氣血上湧無法控制,便暈過去了。」

  銀翟聽完,愧意更濃,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當初那樣的傷害,她怎會虛弱至此?

  令喬雀沉重的卻不是這些,他定定注視銀翟:「王爺……」

  「喬太醫還有何事,儘管說。」隱有預感,喬雀還有重要話要說,「是不是郡主……」

  「王爺,老臣想說——銀暝王族的血脈就靠王爺您來延續了。」

  「太醫此話何解?大王的咒氣本王已查到線索,有希望化解了。」

  喬雀搖頭,朝瓦兒寢房看了一眼,惋惜哀傷:「大王咒氣若解,自然可以延續血脈,只是大王對郡主的愛意天下人皆知,他這一生不可能讓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麼了?快說!」銀翟心口糾結,恐懼湧遍全身。

  千萬不要,不要是瓦兒有事,瓦兒絕不能有任何事。

  「王爺……郡主體質不但虛弱,而且脈象怪異。适才把脈,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脈息極其不穩,氣血虛短,嚴重不足。此事並非偶爾,老臣推測,郡主曾中過蘿陀花毒,可能是此毒傷害太大,以致郡主產生後遺影響。」

  「然後呢?」銀翟提著一口氣,不能放下。

  喬雀眉毛緊攏,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難以受孕。」

  「什麼!」銀翟倒抽了一口氣,腳步有些錯亂。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瓦兒這輩子不能做母親了麼?她不能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願意碰其他女人……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王爺,請王爺務必保重自己!至於郡主的病症,或許只是暫時,老臣定當捨身竭力,全心醫治的。」喬雀額頭上佈滿細密汗珠,感歎王室多災多難,大王、王爺、郡主三人的命運皆由天定,苦難何時才是盡頭?

  銀翟穩住身子,呼吸困難,任重道遠,不能逃避,他握緊雙拳,背影顯得又高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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